我和妹妹相隔四百公里,见面总少不了拍合照,但她从来不发朋友圈。我很委屈,
以为她嫌我打扮得不够好看,让她在朋友圈抬不起头来。再次见面,
我特意找来化妆师将自己捯饬一遍。到家时,我正要推门,
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一句诡异的声音:“姐姐,这次来了就不能走了哦。”1我被吓得一顿,
推门的手停在了空中。眼睛却下意识地贴近门缝,朝屋内看去。和往常一样,屋内光线昏暗,
隐约能看出满屋子的油烟和忙碌的苏棠。毫无异样。我甩甩头。想来是最近加班太累,
脑子出现幻听了吧。我推开门进去。苏棠兴高采烈:“姐,你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
我做了你爱吃的辣子鸡。”我笑着放下给她带的礼物,
撸起袖子走进厨房:“今天有口福了”。然而,我的笑意很快就止住了。
因为一个香薰瓶闯入了我的视线。家中摆香薰并不奇怪,
然而香薰瓶中却插着三炷祭拜用的香。香已烧了三分之二,发出诱人的清香,
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猛吸。这般想着,我的整个身子已经凑近了那香。一阵冷水落在我脸上。
我猛地一个激灵,原来是我不知何时碰到了淋浴的开关,侥幸清醒了。这究竟是什么?
苏棠怎么会在家里弄这种东西?联想到先前听到的声音,我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脑门。
强装镇定地走出厨房,我漫不经心地开口:“苏棠,熏香快燃完了,你记得换上新的。
”苏棠正在盛饭的手一顿,勺子险些掉进锅里:“姐,你动作轻一点,别吵到她。
”2“别吵到谁?”我看苏棠的眼神已几近惊恐。苏棠叹了一口气,
而是无奈地将碗筷塞到我手里:“姐,你忘了,今天是妈的忌日,要燃香。我们尽量轻轻地,
不打扰她。”我当即翻看手机日历。农历二月初十,确实是母亲的忌日。
可自上次苏棠出事后,我们已经很多年不为她上香了。苏棠为何不顾惜自己也要燃香?
我握着筷子,眼睛死死盯着那香薰瓶。难道是它在搞鬼?直觉告诉我,
要趁苏棠不注意的时候,毁了它。可我应该怎么做才不会再次被它迷了神智呢?想了想,
我放下碗筷,对苏棠道:“我没啥胃口,要不你陪我出去转转吧,看看景色晚上吃夜宵。
”就在我话说完的那一刻,那诡异的声音突然尖锐而又刺耳般传来。“苏棠不能出门,
她会死的。”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却又努力保持镇静,“谁在说话?给我出来!
”苏棠疑惑的视线在我身上打量,同时她将手贴住我的额头。“姐,你有些发烧,
吃完药休息一下,一会儿再出去,镇上这几日搞活动,晚上很热闹。”苏棠眼里的担忧不假,
她翻箱倒柜找来退烧药,递给我。我却没来由地直冒寒气。在她的注视下,
我拿起水喝了一口,将药含在舌头底下。昏迷前,我忍不住直骂:“这药怎么入口即化!
”而在我的震惊中,苏棠眉头紧皱,脸色烦躁:“苏桐,你不该回来的。”3恍惚之间,
那袅袅升起的香薰之烟,宛如一条无影的锁链,牵引着我看向一旁。
我不由自主地顺着烟雾飘动的方向望去。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映入眼帘——在墙角处,
有一团若有若无的黑影。这团黑影形似一个婴儿,蜷缩在那里,显得无比可怜无助。
它不时发出一种诡异至极的声音,那声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让人不禁头皮阵阵发麻,
四肢也变得僵硬无比。还没等我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便惊恐地发现身边早已不见了苏棠的身影。顾不上害怕,我得赶紧找苏棠。
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抬脚准备悄悄离开。就在这时,
那团黑影鬼魅一般迅速移动到了我的面前,挡住我的去路。
它那双空洞而阴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能够洞悉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刹那间,
我的呼吸因极度的惊吓而停滞了几秒。紧接着,一道酷似苏棠的声音传来:“姐姐,
咱们不是说好了,既然来了,就不可以离开的吗?”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而那个黑影似乎被我的反应给激怒了,只见它全身猛地一颤,仿佛即将发怒的海浪,
随时都有可能将我淹没。与此同时,它的声音也变得寒冷刺骨:“姐姐,你怕我?
”4我吞了吞口水,忍住胆怯,颤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扮苏棠?我警告你,
再装神弄鬼我就报警了。”“哈哈哈。”黑影有那么一瞬的呆滞,
不过很快它就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笑声让人愈发心慌。它骤然靠近我,寒意扑面而来。
“姐姐,我就是苏棠呀,你怎么敢忘了?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就在我愣神之际,
黑影冷笑一声,当即抬起手,朝我扑来。黑暗中,隐隐可见它那尖锐的指甲。“苏桐,
我终于等到这天了!”显然,它要杀了我。我下意识抬手抵挡。苏棠的身影闪电般蹿了出来。
一道白光从她身上爆发而出。黑影被白光弹开,痛苦地发出嘶吼。“苏棠,你已经死了,
能奈我何?从现在起,我的命我说了算!”我默不作声。苏棠却镇定自若,双手结印,
冷声道:“即便我已身死,但伤你绰绰有余,你休想得逞。”黑影身形一闪,
速度比之前更快几分:“哼,你才做鬼多久,凭你也想阻止我?”苏棠一边应付黑影,
朝我喊道:“姐姐,把锁魂符打出去。”我深深地看了苏棠一眼。她说的是“打”字,
看来她是真的苏棠。我不再掩饰,从兜里取出符纸,脚下一个借力,身子腾空,双手挥出,
口中念念有词。符纸顿时化作一道道金光冲向黑影。黑影躲避不及,
被符纸击中后发出凄厉惨叫,虽藏了起来,仍留下疯狂的声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次你们谁也别想跑!”5我瘫坐在地,泪流满面。我们联手打伤了那个黑影,
苏棠也活不久了。苏棠笑意盈盈地替我擦掉泪水,“姐姐,死之前还能见你一面,我已满足。
”我敏锐地发现她的手指被符纸灼伤了。我立即就要给她上药。她推辞说是旧伤,让我勿忧。
眼泪再次泫然欲滴,我哽咽道:“苏棠,我曾说过要保你一生无虞的。如今,我欠你的,
这辈子,下辈子也还不清了。”6我大苏棠三岁,自小苏棠就是我的跟屁虫,我走到哪里,
她就在哪里。我爸看着我们,嘴里念念有词:选哪一个呢?我爸以做法事为生,
是远近闻名的术士。他总是这样神神叨叨的,净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端详他的眉头许久,
努力去揣摩话中的奥妙,想了许久,果断放弃,继续与苏棠玩画符游戏。我爸曾说,
我是继承他衣钵的好苗子。可他不知道的是,把大人的衣衫强行给孩子套上,
不合身也不符合时代潮流。我喜欢读书,想要去闯自己的事业。苏棠不一样,
她偏爱捣鼓这些玩意,总是孜孜不倦。我爸为此烦闷不已,时常厉色对她。她也不恼,
甚至在高中毕业后,回了家一心跟着我爸钻研术法。而我则进入大学,期盼毕业。
二十岁那天,父亲将我叫进屋子。刚踏进门槛,一股恶臭就迎面扑来。
我抬手捂了捂鼻子:“爸,生病也要开窗通风,不然人会发霉的。
”我爸忽地从床上一下子扑腾起来,他凹陷的脸色看起来十分阴沉:“苏桐,记住了,
我现在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知道吗?”他从来没有这么严厉对待我过。
再加上那双瘆人的阴沉,仿佛下一秒就要掐死我似的。我吓得一***坐在地上。
我爸也不管我,神情威严继续道:“今晚子时,是我的死期。临死之前,我会将你送出村,
出去之后,忘记这里的一切,永远不要再回来,记住了吗?”我摇摇头,磕磕巴巴道:“爸,
倘若真如你所说,我也该带着苏棠离开。”我爸忽然用尽力气甩了我一巴掌,
语气不容反抗:“别管她,照我说的做,你才能活!”7一睁眼,
我竟看到一把利斧直冲我面门而来。来不及多想身处何处,我以最快的速度闪开。
利斧重重地砍在地上,劈开一道骇人的裂缝。“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走。
”这声音熟悉极了。然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立在原地做警惕状。
就在我的符纸即将打在那人身上时,苏棠的声音由远及近。“姐姐,你在吗?”“苏棠。
”我急忙往声音的方向寻去,却因为走得太急,摔进了一个坑里。膝盖被咯得直疼。
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坑里竟堆满了白骨。而摔下来时,由于惯性,我随手抓住的东西,
赫然是一截冰凉的手指。我倒吸一口凉气。那气味非常难闻,熏得我想吐。但我不能出声。
因为我又听到了利斧划地的声音。“躲哪去了?”我终于想起来为何熟悉这声音了,
那赫然就是我妈的音色,活着时的她声音温婉动听,而今做鬼后,她的声音又细又尖,
还夹杂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不适感。可我妈已经死了十五年,鬼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是其他东西幻化的吗?莫非知晓我爸身死,它们无人压制,来索命吗?
所以我爸才拼尽全力想送我走?这般猜想着,利斧声也逐渐消失,
我屏住的呼吸这才松了一下。“啊!”然而,下一秒我忍不住尖叫起来。“嘻嘻,
找到你了哦。”那张酷似我妈的脸几乎贴着我的脸,
惨白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得意而又充满挑衅的笑容。那笑容几乎要咧到耳后根。
我被吓得愣在原地。眼瞅着利斧即将将我劈成两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利斧被一股力量扔到了一旁。是苏棠!看着她神情坚毅地将我护在身后,
我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吸了吸鼻子。
我知道爸爸一旦决定的事情就无法更改,但我决定,不抛下苏棠独自离开,
哪怕以后苏棠会杀了我,我亦甘之如饴。利斧完好如初地回到那东西的手中,它散发着寒气,
剑指向苏棠,愤怒地吼道。“小鬼?敢坏我好事!”“我不会允许你伤害姐姐。
”苏棠坚定道。“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取她的性命!”8我和苏棠联手,消灭了那东西。
自那以后,我们默契地不再祭奠我妈,因为那东西是由我妈的鬼魂幻化而成的。原来,
我妈死后,我爸为了继续与她做伴,竟用锁魂符将她的魂魄封在陶罐里,用心头血日夜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