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云轩背着半旧的竹篓穿行后山,草鞋踩过带露的蕨类植物,叶片上的水珠滚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脚,洇出深浅不一的灰。
他习惯了这样的清晨——爷爷总说,露水未晞时的柴木最耐烧,能多换半升粟米。
山径转过第三道弯,赭红色的岩石突然闯入视线。
云轩驻足,指尖摩挲柴刀木柄上的老茧——这片林子他踏过千百次,却从未见过这块生着荧光苔藓的巨石。
岩石中央凹陷处,半块青玉嵌在其中,表面浮刻的星轨纹路流转着微光,每道轨迹末端都缀着细碎银点,像被揉碎的月光凝在石上。
“怪了。”
云轩低声呢喃,柴刀在掌心攥得发紧。
当指尖触碰到青玉的刹那,山风突然凝滞,耳畔响起悠远的钟鸣。
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云海翻涌的高空悬着飞檐铜铃的仙阁,白衣男子手持青玉与遮天黑雾厮杀,最后一道青光劈开云海,青玉化作流光坠入眼前的山林。
剧痛从识海炸开,云轩踉跄跌倒,竹篓里的柴刀滚落山涧。
青玉在掌心发烫,晦涩的符文如活物般顺着手臂攀爬,他听见血脉里传来龙吟,视野渐渐被星芒笼罩,终至一片黑暗。
蝉鸣声撕开混沌时,夕阳己给山林镀上金边。
云轩在腐叶堆中醒来,掌心的青玉己与皮肤贴合,表面纹路泛着温润金光,袖口被冷汗浸透的位置,竟映出淡淡星芒。
他惊觉视力变得异常清晰,百丈外松鼠啃食松果的动作,连绒毛上沾着的树脂都看得一清二楚。
“轩儿!”
山脚下传来爷爷苍老的呼唤。
云轩慌忙扯下粗布衫裹住胸口,却见云沧海拄着枣木拐杖立在路口,暮色中,老人望向他的目光骤然收紧,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少年胸前未及掩盖的星芒。
柴房的木门在身后吱呀关闭时,云轩终于看清地窖石壁上的画卷——云雾缭绕的仙阁顶端,嵌着与他胸前相同的青玉,飞檐下“凌天阁”三个古字泛着微光,与记忆中幻觉里的场景分毫不差。
云沧海从怀中掏出锦囊,半块暗红玉佩躺在其中,边缘与云轩的青玉严丝合缝,表面凝血般的纹路里,竟藏着若隐若现的星轨。
“这是你父亲拼死带出的残佩。”
云沧海的手指抚过石壁上的剑痕,声音低沉如旧木 ,“二十年前,凌天阁遭三大势力围攻,星轨佩碎裂西散。
你胸前这块,是主佩‘天玑’的核心残片。”
云轩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石壁,剑痕里突然涌出晦涩的剑意,《追星九式》的运功路线如星河流转,自动在识海浮现。
当他依照剑痕运转灵气,丹田处突然升起暖意,如一条光带顺着经脉游走,最终汇聚于胸前青玉,将他的影子在石壁上投出星芒形状。
狼嚎撕裂夜色时,云轩正在地窖练习第一式。
村口老槐树下,十几只青面狼围成半圆,幽绿的眼睛锁定人群。
云沧海抽出腰间锈剑,剑鞘上的星轨纹路在月光下亮起,而云轩手中的柴刀,不知何时也泛起微光。
“吼!”
头狼扑来的瞬间,云轩本能挥刀。
柴刀劈入狼首的刹那,青光闪过,狼首鬃毛腾起白烟——那是星轨之力在净化妖邪。
村民的惊呼声中,他连劈三刀,每一刀都带着细碎星芒,竟将三只狼同时逼退。
云沧海的锈剑精准斩落扑来的狼爪,剑刃上的青光时明时暗。
当最后一只狼倒地,老人突然踉跄跪地,唇角溢血——剑鞘己出现裂痕,露出里面刻满星纹的剑身,那些纹路,竟与云轩胸前青玉的星轨一模一样。
“爷爷!”
云轩慌忙扶住老人,发现他腕间三道勒痕触目惊心——那是方才他挥刀时,老人为护他被狼爪扫过的痕迹。
云沧海却笑着指向他的手背,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淡金色的北斗七星纹路,正是石壁上《追星九式》开篇的“北斗淬体”印记。
是夜,云轩盘膝坐在木床上,青玉在胸前发烫。
窗外,一只金瞳白狐静静蹲在屋脊,目光哀伤如诉,见他望来,竟人性化地颔首,随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当他闭上眼,意识再次穿越云雾,看见残破仙阁的阁主向他伸手,衣袂上的二十八宿星图与他手背的北斗印记遥相呼应。
“孩子,”阁主的声音如星轨流淌,“三大势力手中的副佩,是重启天典的钥匙。
当西佩归位,星轨之道自会显现……”晨雾未散的后山,云轩摸着胸前的青玉,想起爷爷昨夜的话:“明日起,你便在此处修炼剑诀。
待你能斩落晨露成星芒,便去北方,寻星坠雪原的凌天残阁。”
山风掠过松林,吹起少年额前碎发。
云轩望向云雾深处,那里藏着他未知的身世,藏着父母陨落的真相,更藏着苍澜大陆波澜壮阔的修仙世界。
而一切的开始,不过是山径转角处,那块静静等待了百年的青玉,和那句在识海回荡的低语:“星轨既启,便再无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