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隔几年秋_第6章

她把我丢在了路上。车子呼啸而去。我已经感觉不到难过的滋味了，抬头看着夜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白雪。京市下雪了。没想到我离开前，还能看到今年第一场雪。我步行回到徐家。整个徐家别墅此刻装饰的格外喜庆，我的爸妈正在张罗徐念文的婚礼。“后天是个黄道吉日，易嫁娶，我们一定要把念文的婚礼办的风风光光的。”我妈笑着说。我爸却叹气：“唉，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一转眼儿子都要结婚了。”二老对徐念文结婚的事，又喜又不舍。我远远看着他们，发现他们是真的很爱很爱徐念文。而我，这个流着他们血液的儿子，却仿佛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小的时候，我曾经看过一个寻亲的节目。节目里，一位面容沧桑的母亲站在舞台中央，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又透着一种执着的光亮。她手里紧紧握着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面容清秀的小男孩，那就是她丢失多年的孩子。节目组也在全国各地寻找线索，终于找到了几个疑似的孩子。等待开门的时间紧张又漫长。门后或许有人，也或许没人，但是大家心里都默默祈祷。这个孩子能重新回到母亲的身边。门开的瞬间，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母亲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眼泪唰地流下，冲过去抱住他。“宝贝，妈妈终于找到你了，妈妈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男生一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但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也渐渐红了眼眶，伸出手轻轻抱住了母亲。那时候，坐在电视机前的我泣不成声，也坚定了我寻找妈妈的决心。可现在我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和他??们相认。如果不曾有过这一场重逢，或许在我的心中，父母依然是那个遥远而美好的存在，带着我对家庭所有的憧憬和幻想。而如今，这一切都已破碎，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满心的伤痛。我没有和爸妈打招呼，独自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杂物间。这个狭小而昏暗的空间，此刻却成了我唯一的避风港。我累得一沾枕头就睡着，梦里的场景不停地变换，每一幕都是折磨我的梦魇。嘭地一声，我被外面喧闹声吵醒。徐盛廷在家里举办午夜派对。他邀请了不少的豪门子弟，也有我和徐念文共同的同学。我睡的地方没有洗手间，我只能出去。路过客厅，他们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徐念文和苏晴柔坐在最中间。“晴柔，你输了，你选大冒险还是真心话。”苏晴柔薄唇轻启：“大冒险。”众人的目光忽然注意L?Z?到了不远处的我。“那晴柔，你选我们在场任何一个男人接吻一分钟。”一时间周围的气氛瞬间热络起来。有人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我：“闻知，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晴柔的吗？她马上要结婚了，要不你和她最后接吻一分钟，留一个念想？”苏晴柔见此情况，站起身朝着我走了过来。而在她离我还有一米的距离时。徐念文出声：“晴柔……”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苏晴柔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我，压低了声音：“这么多人在这里，我马上要和念文结婚了，我不能让他难堪。”“你能理解我，对不对？”我平静地“嗯”了一声，没留一个眼神就转身离开。苏晴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选念文好了。”众人起哄的声音充斥在我的耳旁。我虽然缺爱，但我不傻。以前那个喜欢我，维护我，以我为主的苏晴柔已经消失了。现在坐在徐家的苏晴柔，不再是当初那个满身是光的少女了。所以，我决定不要她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群散尽后，苏晴柔找到我，说有话要告诉我。她把我叫到了花园，我还没走上前，就看到天空燃放出无数的烟花。而后无人机在黑夜里，排列成一句话。“苏晴柔，永远爱徐闻知。”永远爱？我望着天空上的无人机久久失神。苏晴柔迈步来到了我的面前。：“闻知，等明天我和念文假结婚后，我们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我想到曾经，她无数次帮我，还救过我。我张了张口。“对不起……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了。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就听见徐盛廷的声音传来：“晴柔，你快来，我们现在提前玩闹洞房。”闹洞房？苏晴柔的脸色变得尴尬，她回神看向我：“你说不会什么？”我苦涩一笑：“没什么，你去玩儿吧。”苏晴柔握了握我冰凉的手。“等明天婚礼结束，一切就结束了。”说完，她转身离开。天空的无人机尽数散去，我看着她的背影。是，一切都结束了。……烟花朵朵绽放，所有的人都去到了徐念文的房间，我独自走进别墅，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10点15分。还有1小时45分。我洗了一个干干净净的澡。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身上都是伤痕，这是在牢里留下的。然后我换上了这些年，我最干净的一套衣服。倒计时最后一个小时。我环顾了一眼自己住了多年的房子。杂物间不小，可属于我的东西却不多。几件破旧的衣服，几双旧鞋子，一床佣人不要了的被子，还有一个放在桌子上破旧的日记本，以及日记本旁边唯一的一个摆件，相框。我扔掉了自己所有的东西。而后，我走到了书桌前，拿起相框，里面是我十二年前刚回到徐家时，徐苏两家的合影。爸爸妈妈、哥哥，养弟徐念文以及苏晴柔都在里面。这张照片寄托了我所有的爱。可现在，我将它从相框里面取了出来，一点点撕碎，丢进了垃圾桶。最后，我看向从十五岁来徐家就开始写的日记本。翻开第一页。“12月3日，晴。我回到了我的家，看到了爸爸，妈妈。爸爸真帅，妈妈真好看，我的哥哥和弟弟也好帅气。我好开心，我也有爸妈，有兄弟了。”往后翻，“3月1日，阴。今天没有要到学费，不知道怎么和老师说，爸妈应该是有苦衷。我要自己赚钱，不能给妈妈增添负担。”“6月7日，晴。我存了三个月***的钱，才买下的领带，大哥不喜欢。以后赚更多钱，给他买更贵的礼物……”再往后往后，最后一页，也就是我入狱的前一天。“12月1日，雨。”上面只有一句话。“他们根本不爱我！”……也是这一刻，我的眼眶不由湿润。我忍不住拿起笔，在最后一页写字。这次我用的，是德语。“12月31日，小雪。”“我走了，爸妈。”“临走前，我实在是忍不住想问问你们，既然你们都不喜欢我，为什么当年要各种登报寻找我？”“难道真的像有些人说的，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就一定没有感情吗？”“可为什么，我看到有些父母找到孩子后，特别幸福……”“而我，可能是个另类吧，被父母找到，是我彻底没爸妈的时候。”我把这些年的不解，和不甘都一股脑写了下来。“徐盛廷，你说你只想要徐念文这个弟弟，我今天也会如你的愿。以后你就只有一个弟弟了。”最后，我写给苏晴柔。“晴柔，你说的让我等你和徐念文假结婚后，我们再在一起。”“对不起，这次，我不会等你了。”“祝你和徐念文幸福。”“最后，我走了，往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写完一切，我把日记本放在桌子上。而后，我又把输血报告放在了日记本的上面。报告上面，清清楚楚的显示着，我给苏晴柔的输血记录。做完一切。已经12点了。我拿着褪色的布包，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徐家。我的背后，徐家灯火通明，喜气洋洋。而我的对面，一辆辆黑色防弹车安静的停着。我毫不犹豫的走向了我的未来。车辆驶离这片繁华的街道，永远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