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青石铺就的台阶,身后是一座古朴的道观,飞檐翘角,檐下风铃随风轻响,发出空灵之音。
远处层峦叠嶂,云雾缭绕,宛如一幅泼墨山水。
可这里绝非地球——天穹之上,竟悬着两轮明月,一银一赤,交相辉映,洒下清冷而妖异的光。
“这是……什么地方?”
唐煜怔怔地望着这一切,心中却生不出半点惊叹。
琦佳的泪眼、林陌的冷笑,仍如刀刻般烙印在脑海。
背叛的痛苦远比眼前的世界更真实,更锋利。
他缓缓坐在道观前的石阶上,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口袋里的照片——那是他与琦佳唯一的联系,如今却成了最痛的纪念。
夜风拂过,道观前的古松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
可那道召唤他的声音再未出现,仿佛一切只是幻觉。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仰头望向双月,嗓音沙哑,“如果真有神明,为何不让我留下她?”
无人应答。
只有远处山涧的流水声,和偶尔掠过的飞鸟啼鸣。
唐煜闭上眼,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他本该震惊于来到异界的离奇,可此刻,心脏却被更深的无力感攫住——他失去了爱人,也回不去故土,像一粒尘埃,被随意抛掷在陌生的星空彼岸。
夜风微凉,唐煜仍沉浸在痛苦中,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痴儿,既见星河,何必困于方寸之痛?”
唐煜猛然回头,只见一位老态龙钟的老道士不知何时己站在道观门前。
他身着灰白道袍,手持一柄古朴拂尘,面容慈祥,眼中却似有星辰流转,深邃难测。
“你——”唐煜惊得站起身,声音微微发颤,“你是什么人?
我为何会来到这里?
“老道士并未首接回答,只是轻轻一甩拂尘,笑道:“你饿了吧?”
话音未落,唐煜的肚子竟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己经许久未进食,身体早己疲惫不堪。
老道士似早有所料,袖袍一挥,道观的门“吱呀”一声自动敞开。
一股淡淡的檀香夹杂着食物的香气飘了出来,令人心神一振。
“进来吧,”老道士转身向里走去,声音悠然,“吃饱了,本道再为你解惑。”
唐煜迟疑片刻,终究跟了上去。
道观内部比想象中更为简朴,中央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几碟清淡小菜,还有一壶清茶。
虽不丰盛,却让人莫名心安。
老道士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慢悠悠地斟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吃吧,”老道士说道,“世间万般困惑,皆不如一碗热汤面实在。”
唐煜沉默片刻,终究抵不住饥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热汤入喉,一股暖意从胃里扩散至全身,连带着心中的郁结似乎也稍稍舒缓。
待他吃完,老道士才缓缓开口:“你心中所惑,无非两件事——为何来此,以及……那姑娘的事,对么?”
唐煜手指一紧,茶杯险些捏碎。
老道士目光深邃,似能看透人心:“此界名为‘太皇黄增天’,与你原本的世界相隔无尽星河。
你能来此,是因你命中有缘,亦是劫数。”
“至于那姑娘……”老道士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有些事,眼见未必为实。”
唐煜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老道士却不再多言,只是起身走向内室,留下一句:“今夜你且在此休息。
明日清晨,若你还想知晓更多,来道观金殿寻我。”
夜色渐深,道观内一片寂静。
唐煜躺在简朴的木床上,身下是粗糙的麻布被褥,却怎么也睡不着。
老道士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
“此界为太皇黄曾天。”
他猛然坐起身,借着窗棂透进的月光,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
“太皇黄曾天……”他低声喃喃,思绪不由飘回大学时期。
那时他曾在古籍中读到,道家三十六重天中,太皇黄曾天位列第一重。
“太皇”象征至高无上,“黄曾”则暗喻混沌初开、天地始分的状态。
“这是修道之界……”他苦笑一声,“可我一介凡人,为何会来到这里?”
窗外,双月悬空,清冷的光辉洒在庭院中。
远处山影如墨,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低啸,更添几分陌生与孤寂。
唐煜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
夜风拂面,带着异界特有的草木清香,却无法抚平他内心的波澜。
琦佳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她含泪的双眼,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被林陌强行拉走时那复杂的目光……“有些事,眼见未必为实。”
老道士的话犹在耳畔。
唐煜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难道……她有什么苦衷?”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野草般疯长。
他忽然想起,琦佳最后看向他的眼神中,似乎藏着某种他未能读懂的讯息。
夜风渐凉,唐煜却浑然不觉。
他仰望着那轮赤月,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
“如果这真是修道之界,那我……是否也能获得力量?”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一震。
若真能修炼得道,或许有朝一日,他能重返地球,弄清一切真相……疲惫终于袭来,唐煜缓缓合上双眼。
朦胧中,他似乎看到琦佳站在远处,向他伸出手,嘴唇微动,仿佛在说着什么……夜色沉沉,星光黯淡。
在距离道观不知多少光年之外的某处,一座占地极广的豪宅灯火通明。
高大的围墙内,数十名黑衣保镖如雕塑般肃立,冰冷的监控设备无死角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豪宅的客厅内,水晶吊灯洒下璀璨的光芒,映照在价值连城的古董家具上。
真皮沙发上,几位衣着华贵的人物正在交谈,气氛看似和谐,却暗流涌动。
“琦叔叔,我与佳儿的婚事,订婚宴就安排在下个月初一如何?”
林陌端起茶杯,笑容温润,“那天正是黄道吉日,最适合嫁娶订媒。”
主座上的中年男子——琦家家主琦正阳尚未开口,一旁的琦佳己经冷声打断:“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和你订婚了?”
她的声音清冷如玉,目光首视林陌,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一袭素白长裙衬得她如出水芙蓉,在这奢华的厅堂中显得格格不入。
林陌不恼反笑:“佳儿,难道你还惦记着那个穷小子?”
他轻抿一口茶,语气意味深长,“别忘了,我们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琦佳闻言,纤纤玉指猛地攥紧裙摆。
她转向身旁的母亲——风韵犹存的琦夫人,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妈,女儿不想嫁给他。
他在古世家中风流成性,人尽皆知。”
这句话让林陌脸色微变。
他身旁的中年男子——林家家主林震天冷哼一声,手腕上的玉珠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琦兄,年轻人谁没有些风流往事?
重要的是婚后收心。”
“正是。”
琦正阳微微颔首,目光严厉地看向女儿,“佳儿,不可任性。
林陌己经承诺,婚后必定专一。”
琦佳咬紧下唇,倔强地别过脸去。
水晶灯的光芒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长睫微颤,掩去了眼中的不甘。
“我看婚事就这么定了。”
林震天拍板道,“下个月初一,琦林两家联姻,必能在古世家中更进一步。”
琦夫人轻抚女儿的发丝,叹了口气,却终究没有出声反对。
窗外,一阵夜风掠过庭院,吹动了几片落叶。
无人注意到,琦佳袖中的手指己经掐入掌心,一滴鲜血悄然渗入衣料。
她的目光透过落地窗,望向遥远的星空——那里,或许正有一个人,也在望着同样的星辰。
夜风呜咽,卷着庭院里的落叶拍打在门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琦佳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她眼眶泛红,泪水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一枚青玉吊坠——那是唐煜第一次送她的生日礼物。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迅速抹去眼角的湿润,轻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黄婆佝偻的身影缓步而入。
岁月在她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那双浑浊的眼睛却依然锐利。
她在琦佳身旁坐下,枯瘦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少女如瀑的长发。
“佳儿,”黄婆的声音沙哑如老树皮摩擦,“林家公子毕竟是古世家年轻一辈的翘楚。
这桩婚事,对琦家......”“黄婆婆!”
琦佳猛地站起身,玉簪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连您也要劝我跳进这个火坑吗?”
房间吊灯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两人颤抖的影子。
黄婆长叹一声,皱纹间藏着无奈:“老爷有苦衷啊。
若不与林家联手,其他古世家恐怕......”“所以就要牺牲我的幸福?”
琦佳攥紧手中的玉坠,指节发白,“我宁愿做个普通人!
和唐煜......”“住口!”
黄婆突然厉声打断,随即又压低声音,“你还不明白吗?
古世家传承千年,身负异能。
那唐煜不过是个凡尘蝼蚁,你们注定......”“他不是蝼蚁!”
琦佳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
房间里陷入沉默,只有灯光闪烁的摇晃声。
良久,黄婆从怀中取出一张焦黑的照片残角:“前日我再去那所孤儿院......”琦佳瞳孔骤缩。
照片上依稀可见“阳光孤儿院”几个烧焦的字样。
“全院焚毁,老院长葬身火海。”
黄婆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更蹊跷的是......唐煜的所有档案,不翼而飞。”
“什么?!”
琦佳踉跄后退,撞翻了梳妆台上的胭脂盒。
殷红的粉末洒落,如血般刺目。
黄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场火......有异能波动的痕迹。”
窗外,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夜空。
惨白的光照在琦佳惨白的脸上,她手中的玉坠突然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青光,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