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积水潭,那声响尖锐刺耳,像极了骨头断裂。
林渊坐在最后一排,身上的校服外套己然湿透,他下意识地又紧了紧外套,后颈的皮肤还残留着奶奶入殓时的凉意,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车载电视闪烁着雪花屏,微弱的光线映出他眼下青黑的阴影。
三天前守灵时,在打盹的间隙,他分明看见奶奶寿衣上的盘金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血光。
那一幕,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下一站——”报站器突然发出指甲刮黑板般的锐响,林渊的后槽牙一阵发酸,眉头紧紧皱起。
车厢里坐着三十六名乘客,此刻,他们的头颅却集体下沉,鸭舌帽檐、齐耳短发、毛线帽沿遮住了所有面孔。
唯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像受潮的棉絮,在闷热且弥漫着一股潮湿腥味的车厢里凝成灰扑扑的雾。
林渊盯着自己交叠的膝盖,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安。
不知何时,校服裤管上爬上几道暗褐色水痕,形状竟像极了蜷缩的人形。
他的心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当车门发出锈蚀的***缓缓打开时,一股混合着雨腥的腐味扑面而来。
那味道,是奶奶灵堂前贡品腐烂的气味,林渊曾听法医说过,那种味道源于人体脂肪皂化后的产物。
他强忍着胃里的翻涌,目光看向车门外。
一个穿着红雨衣的人站在门口,手中的编织袋在台阶上拖出黏腻的轨迹,黑液滴在金属踏板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林渊下意识地数着滴落的黑液,数到第七滴时,袋口伸出的手突然蜷起手指,暗红色泥土簌簌掉落,露出指甲缝里半枚腐烂的猫眼石戒指。
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是上周陪奶奶买的寿饰,刻着“往生”篆文的款式。
乘客们起身的动作整齐得可怕,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
前排穿校服的女生转颈时发出“咔嚓”的脆响,她校服第二颗纽扣早己崩落,露出锁骨下方三厘米处的旧疤——和林渊昨天给奶奶更衣时看见的尸斑位置分毫不差。
林渊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校服口袋,里面的银哨微微发烫,奶奶临终前将它按进他掌心的力度仿佛还在。
那是支包浆温润的老银哨,吹口处刻着细小的山鬼纹。
十二岁那年,他曾偷拿出去换游戏币,被奶奶用藤条抽得手心渗血,奶奶说这是“狩灵一脉的命根”,当时他只当是老人的迷信,并未放在心上。
突然,黑色布偶从前排座位下滚到他的脚边,林渊听见了线轴转动的轻响。
布偶的纽扣眼睛是两颗雾面玛瑙,左眼中隐约映出后排座位的景象——本该空无一人的角落,端坐着个穿对襟褂子的老太太,满头白发梳得油光水滑,正是三天前火化的奶奶。
“碰者魂断。”
白发老人的声音带着殡仪馆骨灰盒的冷感,在林渊耳边响起。
他这才注意到对方左手戴着殡仪馆的寄存手环,塑料绳上印着“2025 - 04 - 18 - 037”的编号,正是奶奶火化的日期与炉号。
老人指甲缝里的金色液体渗进他手腕皮肤,化作北斗七星的淡金纹路,那图案与奶奶陪葬的罗盘背面刻痕一模一样。
林渊心中满是震惊与疑惑,他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平静的生活己经被彻底打破,一场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旅程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