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蜂鸣
惨白的光在她脸上跳动三下，整个急诊大厅骤然陷入黑暗。
"又跳闸了？
"她摸向抽屉里的手电筒，金属外壳的寒意让她缩回手指。
这触感不对——分明是太平间冷藏柜才有的温度。
电子钟猩红的数字正在疯狂跳动，01:47变成乱码的瞬间，走廊尽头的电梯井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
浓烈的福尔马林气息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林夏后颈汗毛竖立，这不是普通停电。
防暴警棍的橡胶握把在她掌心发粘。
手电筒光束切开黑暗时，她看见护士台表面凝结着蛛网状的霜花。
这层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病历本蔓延，在纸张边缘绽放出冰晶蕨类。
"老周？
"她对着保安室方向喊，回答她的只有排椅吱呀作响。
本该在监控室值班的保安队长此刻对讲机扔在桌上，屏幕泛着雪花点，保温杯里的枸杞茶己经结冰。
电梯井方向传来重物坠落的闷响。
林夏将手电筒咬在嘴里，摸出配发的急救哨。
负二层太平间的异动报警灯在消防通道上方忽明忽暗，像某种诡异的霓虹招牌。
当她推开防火门时，扑面而来的冷雾中漂浮着细小的冰晶颗粒。
绿幽幽的应急灯下，安全出口标志的箭头正在融化，绿色荧光液顺着墙面淌成扭曲的藤蔓。
负二层走廊尽头的冷藏室传来金属撞击声，像是有人用铁锤敲打冰棺。
林夏的护士鞋陷进某种粘稠液体，手电筒照过去时，地面积水泛着淡淡的粉红色。
"谁在那里？
"她声音发颤，警棍尖端抵住13号冷藏柜震颤的门板。
柜门密封条正在渗出黑色黏液，随着震动频率加快，锁扣螺丝一颗接一颗崩落在地。
当第三颗螺丝钉滚到她脚边时，林夏看清了螺丝槽里凝固的血痂。
裹尸袋拉链自动下滑的声响像是毒蛇吐信，聚乙烯布料裂开的瞬间，她看到死者左手小指缺失的伤口——三天前那场车祸送来时，交警说过奔驰车头卡着半截断指。
"张明宇？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个22岁的美院学生送来时全身粉碎性骨折，钢筋从左胸贯穿后背，绝不可能存活的伤势。
尸体睫毛上的冰晶簌簌掉落，青灰色的皮肤下突然泛起血管状蓝光。
当那双蒙着白翳的眼睛睁开时，林夏终于尖叫着后退，后腰撞上隔壁冷藏柜，整排金属柜顿时发出共鸣般的嗡响。
"他们...在找..."尸体的喉结上下滑动，冰渣从嘴角坠落。
本该凝固的血液突然在他太阳穴鼓胀，形成蛛网状的发光纹路。
林夏这才发现那些根本不是血管，而是皮肤下流动的发光符号。
冷藏室灯光突然暴涨，她抬手遮挡的瞬间，听见湿漉漉的脚步声踉跄远去。
等视野恢复时，13号柜只剩空荡的裹尸袋，地板上留着带冰碴的血脚印，还有半截未写完的发光符号——蛇形曲线缠绕着倒十字架，和尸体太阳穴的纹路如出一辙。
林夏掏出手机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110三个数字还没按完，身后传来老周沙哑的声音："小林护士？
"她转身时，保安队长正站在冷藏室门口，半边脸隐在阴影里。
老周向来随身携带的警用强光手电筒不见了，制服前襟沾着可疑的深色污渍。
"您刚才去哪了？
"林夏把手机藏在身后，拇指悄悄按下录音键，"太平间温度系统...""变电箱故障。
"老周打断她的话，浑浊的眼球在绿光下泛着玻璃质感，"我上去检修。
"他举起左手，虎口处崭新的烫伤还在冒烟。
林夏突然注意到老周右臂不自然的僵首，袖口露出的皮肤上，有道正在渗血的齿痕——那绝不是人类牙齿能造成的伤口形状。
当她还想细看时，顶灯突然恢复供电，突如其来的光明刺痛双眼。
再睁眼时，冷藏室地面干净如新，连她之前踩到的粉色液体都消失了。
老周己经不见踪影，只有电梯井传来钢缆转动的声响。
回到护士站时，电子钟显示01:47。
林夏死死盯着这个数字，后背沁出冷汗。
停电至少持续了二十分钟，但所有时钟都定格在故障发生的时间。
她冲进值班室反锁房门，扯开左腕的护士表。
皮肤上浮现的淡蓝色符号正在缓慢旋转，和停尸房地板上的图案完全吻合。
更可怕的是，当她将耳朵贴在墙面时，听到了地下传来潮汐般的脉动——那是上百个冷藏柜共鸣产生的心跳声。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夏在更衣室镜前检查全身。
除了腕间的符号，锁骨处不知何时多了道细长的灼痕，形状像被烧红的铁丝烫过。
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三天前的值班记录，瞳孔骤然收缩：照片里血肉模糊的死者张明宇，此刻正站在她身后更衣柜的镜面倒影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