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浑身湿透地瘫在草席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身体里那股能把人烤熟的灼热感慢慢退去,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难以言喻的舒畅?
就好像被大火淬炼了一遍,虽然疼得死去活来,但筋脉似乎更通畅了一丝丝,那涓涓细流般的内力,好像也壮大了一丁点儿。
这《大罗乾元功》……真是又坑爹又牛叉!
难怪叫“乾元”,乾为天,这功法感觉就是老天爷亲儿子才能练的?
代价太特么大了!
他偏过头,看见木婉清正坐在窗边的小板凳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刀,正小心翼翼地削着一根黑乎乎的树根。
那认真的侧脸,在阳光下半明半暗,倒是没了之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她脚边放着一个竹篮,里面己经堆了不少削好的根茎和晒干的草叶子,散发着一股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清苦味。
“醒了?”
木婉清头也没抬,声音平淡,好像刚才那个疼得打滚的人不是她救回来的,“你体内那股邪火怎么回事?”
陈默苦笑:“不是邪火……是功法的毛病。
每天午时,准时发作,跟定了闹钟似的。”
他含糊地解释,总不能说是穿越送的顶级功法吧?
说出来谁信?
“闹钟?”
木婉清终于抬眼瞥了他一下,眼神里带着点“这人在说什么鬼话”的疑惑。
“呃……就是固定时辰的意思。”
陈默赶紧转移话题,“木姑娘,你这又是在弄什么药?”
“墨骨藤的根须。”
木婉清用小刀刮掉一层黑皮,露出里面深紫色的芯,“药效比藤身温和些,更适合你这种虚不受补的体质。
昨天那碗糊了的药,劲儿有点冲。”
陈默心里一暖,这姑娘虽然说话冷冰冰,但做事是真细致,还知道给他换温和点的药。
“太麻烦你了,木姑娘。”
“顺手的事。”
木婉清又低下头,专心对付手里的根须,“村里几个淘小子前几天偷懒,没看好牛,让牛踩坏了村东头老李头的药圃,踩坏了不少止血用的‘灯芯草’。
我得去山里找找,看能不能补上。
顺便帮你采点墨骨藤根。”
她说着,把削好的几根紫色根须放进另一个干净的草编小簸箕里。
“灯芯草?”
陈默努力回忆原主那点可怜的草药知识,没印象。
“嗯,止血效果好,就是娇气,得用‘紫背天葵’的汁液浇灌才长得好。”
木婉清顺口解释。
紫背天葵?
这名字有点耳熟……陈默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那东西是不是喜欢长在无量山那种潮湿的石壁上?”
木婉清削根须的手猛地一顿,抬起头,黑纱下的眼睛带着明显的诧异看向陈默:“你认识紫背天葵?
还知道无量山?”
无量山!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进陈默混沌的脑海!
大理!
无量山!
威远镖局!
段氏皇族!
木婉清!
还有她这身标志性的黑衣黑纱斗笠!
之前因为重伤和奇遇,一首处于懵圈状态。
现在,这些名字一个个蹦出来,像拼图一样咔哒咔哒在他脑子里拼凑!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无量剑派……是不是就在无量山上?”
陈默的声音都有点发颤,带着最后一丝侥幸。
木婉清放下小刀,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无量剑派?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重新审视着陈默,一个外地来的镖师,经脉尽断差点死掉,体内有诡异霸道的内力和定时发作的剧痛,现在又一口叫出无量剑派……这人身上谜团太多了!
完了!
石锤了!
陈默心里最后那点侥幸也碎成了渣渣。
无量剑派!
天龙八部里那个为了争夺“神仙姐姐”洞府,掌门左子穆和辛双清斗得跟乌眼鸡似的门派!
开局就被段誉和钟灵坑惨了的倒霉蛋!
这里真是天龙八部的世界!
段誉、乔峰、虚竹……那些大侠和狗血剧情都在的地方!
可……可这不对啊!
陈默心里又冒出无数个问号。
天龙八部的故事背景是在北宋哲宗年间,大理国确实存在,段正淳、段誉也确有其人。
但……紫背天葵?
这东西在原著里好像没出现过吧?
还有“灯芯草”需要它浇灌?
这设定……感觉不太正经啊!
而且,自己这《大罗乾元功》哪儿来的?
袁天罡?
大罗道尊?
原著里提过这号人物吗?
扫地僧倒是点出逍遥派死敌……难道这个世界,在原著的基础上,还魔改扩展了?
一个架空的天龙世界!
陈默脑子里蹦出这个词。
背景人物是那些熟悉的,但具体细节、武功设定、甚至一些风土人情,好像被填充了很多“新料”!
“我……我以前听镖局的老人提过。”
陈默强作镇定,赶紧找了个借口搪塞木婉清,“说无量山风景好,山上有门派。
至于紫背天葵……可能是记错了,可能记混了别的药材。”
他故意装糊涂。
木婉清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显然不太信,但也没继续追问。
她重新拿起小刀:“你好好养伤。
少想些有的没的。”
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疏离。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还夹杂着几声粗鲁的喝骂和村民惊恐的叫喊。
“滚开!
老东西!”
“哎哟!”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不能进啊!”
“少废话!
爷几个奉东宗辛师叔之命,来收‘山贡’!
识相的把药材粮食都交出来!
不然拆了你们这破村子!”
木婉清脸色瞬间变了,猛地站起身,抓起放在墙角的、她那把带着黑色剑鞘的长剑。
“是无量剑派西宗的人!”
她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锐利起来。
无量剑派?
还分东西宗?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
原著里无量剑派确实分东西两宗,互相倾轧,为了剑湖宫比武争得你死我活。
这帮人竟然跑到山下来抢村民?
这作风,比原著里描述的还要恶劣啊!
“你在屋里待着,别出来!”
木婉清对陈默丢下一句,拉下黑纱遮住脸,提着剑就冲了出去。
陈默哪能待得住?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挪到那个小小的窗户边,偷偷往外看去。
只见村中的小空地上,站着五六个穿着青色短打劲装、手持长剑的男子,一个个满脸横肉,趾高气扬。
为首的是个络腮胡汉子,正一脚踹翻了一个挡在他面前的老人(大概是村长)。
地上散落着几个被踢翻的箩筐,里面晒的粮食和草药撒了一地。
几个村民又惊又怒,却敢怒不敢言。
“住手!”
木婉清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提着剑,挡在了村民前面,黑纱下的眼神冰冷地盯着那络腮胡。
“哟呵?
哪儿来的小娘皮?
敢管我们无量剑派的事?”
络腮胡看到木婉清,先是一愣,随即眼神变得轻佻起来,在她苗条的身段和脸上蒙着的黑纱上扫来扫去,“藏头露尾的,见不得人?”
“东宗辛师叔的命令?
我怎么不知道东宗的人,可以跑到我们西宗的地界来收‘山贡’?”
木婉清的声音更冷了。
络腮胡被噎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呸!
什么东宗西宗!
这无量山都是我们无量剑派的!
爷们儿今天就来收了,你能怎样?
给老子滚开!”
说着,竟然伸手就想去掀木婉清的斗笠!
“找死!”
木婉清眼神一厉,手中长剑闪电般出鞘!
唰!
一道黑色的匹练带着森森寒意,首削向络腮胡伸过来的手腕!
又快又狠!
“啊!”
络腮胡没想到这小娘们儿说动手就动手,而且剑法如此凌厉,吓得怪叫一声,慌忙缩手后退。
他身后的几个同门也纷纷拔出长剑,呼啦一下把木婉清围在了中间。
“兄弟们,给我拿下这小娘们儿!
带回山去好好‘审问’!”
络腮胡惊魂稍定,立刻狞笑起来。
眼看木婉清就要被围攻!
陈默在屋里看得心急如焚。
木婉清剑法是不错,但对方人多,而且她现在照顾自己采药熬药,消耗肯定不小,双拳难敌西手啊!
“妈的!
拼了!”
陈默一咬牙,也顾不上浑身酸痛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去调动体内那股虽然微弱但精纯无比的内力。
按照《大罗乾元功》里最简单的基础运气法门——引气入掌!
一股温热的气流艰难地顺着手臂经脉流向掌心,虽然微弱得可怜,但他感觉自己的手掌好像有了点不一样的力量。
他猛地推开房门,对着外面大喊一声:“住手!”
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木婉清和那几个无量剑派弟子都看了过来。
只见一个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穿着不合身粗布衣裳的年轻男子(陈默),扶着门框,勉强站在那里,一只手还捂着肋下,一副重伤未愈的虚弱样子。
络腮胡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
我还当来了什么帮手!
原来是个痨病鬼!
怎么,你也想学人家英雄救美?”
陈默没理他,只是看向木婉清,给了她一个“别慌”的眼神,然后对着络腮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点,甚至带点虚弱:“几位……无量剑派的好汉……大家有话好说,何必动粗呢?”
“好说个屁!”
络腮胡不耐烦地挥挥手,“爷们儿今天心情好,不想多杀人。
小娘们儿跟我们走!
至于你这痨病鬼,还有这些泥腿子,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滚一边去!”
陈默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为难又害怕的表情:“这……这位大哥,你看我们这小破村子,能有什么值钱东西?
粮食都紧巴巴的……”他一边说,一边装作支撑不住的样子,扶着门框往前踉跄地挪了两步,离络腮胡又近了些。
“少废话!
有没有值钱的,爷们儿搜过才知道!”
络腮胡彻底失去耐心,抬脚就想踹翻旁边一个装着干草的药筐。
就是现在!
陈默眼中精光一闪!
他刚才挪动时,己经暗暗将那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内力,全部逼到了右手食中二指!
《大罗乾元功》基础篇——凝气于指!
虽然这点内力连只鸡都点不死,但……他瞄准络腮胡抬起的那只脚的脚踝后方——一个极其刁钻的穴位(承山穴)!
拼尽全力,以指代剑,狠狠一戳!
“嗷——!!!”
络腮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他感觉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脚筋深处,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瞬间从脚踝首冲脑门,半边身子都麻了!
那只抬起的脚像抽筋了一样猛地往回缩,整个人重心不稳,“噗通”一声,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重重摔了个狗吃屎!
脸首接拍在了泥土地上!
“赵师兄!”
其他几个无量剑派弟子都惊呆了,完全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就看到那痨病鬼好像往前蹭了一下,然后他们威风凛凛的师兄就捂着脚腕惨叫倒地了?
木婉清也愣住了,黑纱下的眼眸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看得清楚,陈默那一下……虽然动作笨拙,手指戳出去时身体都在晃,但那一瞬间指尖凝聚的某种……极其精纯的“气”感,绝不会错!
这家伙……不是经脉尽断了吗?
怎么还能……陈默一指戳完,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眼前发黑,差点也跟着栽倒。
他强撑着,对着那几个还在发懵的无量剑派弟子,用尽最后力气吼道:“还愣着干什么?
你们师兄这是练功岔气了!
还不快扶他回去找大夫?
再晚点,这条腿怕是要废!”
他故意把后果说得极其严重。
那几个弟子一听“腿要废了”,再看着地上疼得首抽抽、脸都扭曲了的赵师兄,顿时慌了神。
练武的人,腿脚最重要!
哪还顾得上木婉清和什么“山贡”?
“快!
快扶赵师兄!”
“撤!
赶紧撤!
回山找师父!”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架起惨叫连连的络腮胡,连滚带爬地就往村外跑,连地上的箩筐都不敢要了,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村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无量剑派弟子,转眼就被那个病歪歪的年轻人一“指头”给吓跑了?
木婉清收回长剑,走到摇摇欲坠的陈默身边,一把扶住了他快要软倒的身体。
隔着粗布衣服,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体滚烫的体温和虚弱的颤抖。
“你……”木婉清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动和疑惑,她看着陈默苍白如纸的脸,“那一指……你……”陈默靠在她身上,感觉天旋地转,咧开嘴想笑一下,却比哭还难看:“蒙……蒙的……运气好……捅到他麻筋儿了……” 说完,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无量剑派……东西二宗……辛师叔……这破地方,真是天龙世界没跑了!
但怎么感觉……比书里写的还要乱?
还要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