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份认证：社畜VS未来AI
光滑的白色墙壁散发着柔和的、无处不在的光，脚下是某种略带弹性的材料，无声无息。
小爱同学（试用版）圆滚滚的身体在前方平稳滑行，像个尽职尽责（且毫无感情）的导游。
“前方即将抵达苏醒者管理中心第七分站。
请做好准备。”
小爱同学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响。
林小满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这身银灰色的连体服虽然材质高级，但穿在身上滑溜溜的，总让他有种下一秒就要平地摔的预感。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那碗泡到发胀的红烧牛肉面，一会儿是那闪瞎眼的虚拟偶像广告，一会儿又是那个冰冷的“备用样本库”标签。
“社会适应力待观察……”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这评语听着就跟“精神状况存疑”差不多。
他一个21世纪遵纪守法（偶尔在游戏里口嗨）的好社畜，怎么就沦落到要被未来AI观察了？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一个相对小一些、但依然充满未来感的圆形大厅出现在眼前。
大厅中央悬浮着数个发光的环形操作台，几个穿着同样银灰色连体服、神情或茫然或紧张的人，正在一些形态各异的AI引导下，在操作台前进行着操作。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消毒水和……焦虑混合的味道。
“编号NH-114514，请前往三号认证台。”
小爱同学引导他走向一个空着的环形操作台。
操作台中央升起一面巨大的、纤薄得仿佛不存在的全息屏幕。
屏幕亮起，一个由无数柔和光线组成的、模糊的人形轮廓出现在上面，轮廓没有具体五官，但给人一种“温和但公事公办”的感觉。
一个比小爱同学更成熟、更富有“人性”质感的合成女声响起：“早上好，编号NH-114514。
我是苏醒者管理中心认证AI——艾莉（Elly）。
很高兴您能顺利苏醒。
现在，我们将进行身份核验与基础社会适应评估，以便为您建立正式身份档案并安排后续安置。
整个过程大约需要30分钟，请放松配合。”
“放松？
我怎么放松？”
林小满心里吐槽，嘴上却只能干巴巴地说：“好…好的。”
“首先，基础信息核对。”
艾莉的声音温和但不容置疑，“请陈述您的原始姓名、休眠起始年代、休眠前最后职业。”
“林小满。
树林的林，大小的小，满足的满。
休眠起始是…2025年？
职业…算是…互联网行业…呃…内容运营专员助理？”
林小满努力回忆着自己那份憋屈的简历。
全息屏幕上数据流飞快滚动。
艾莉的声音停顿了几秒：“信息比对中……原始档案部分缺失。
职业信息‘内容运营专员助理’未录入历史职业数据库。
根据模糊匹配，归类为：‘信息处理初级从业者’。
己记录。”
林小满：“……” 初级从业者？
行吧，总比失业强。
他安慰自己。
“接下来是身体基础扫描，请站立不动。”
艾莉话音刚落，操作台周围瞬间投射出几道细细的蓝色光束，像扫描仪一样从上到下扫过林小满的身体。
“扫描完成。
基础生理指标：正常范围内（偏瘦弱）。
无植入体信号。
神经活性…活跃度偏高？
有趣。”
艾莉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探究，“检测到微量骨骼钙质流失和轻微视力疲劳…符合低技术时代末期特征。
建议后续补充基础基因优化套餐。”
“基因优化？”
林小满吓了一跳，“不不不，不用了！
我这样挺好！
真的！”
他可不想被改造成什么完美新人类，万一优化失败像门口那个毛茸茸的艺术生（他刚瞥见一个）怎么办？
“这是自愿项目，请不必紧张。”
艾莉安抚道，“接下来是社会适应评估第一部分：常识认知与逻辑理解。”
屏幕上开始出现各种动态图像和问题：图像：一个悬浮在半空、不断变换形状的透明立方体。
问题：此物体的基础作用是什么？
林小满（犹豫）：呃…装饰品？
或者…某种新型魔方？
艾莉：“正确答案：便携式全息环境调节器。
可模拟不同温湿度及光照场景。
评估：基础认知缺乏。”
图像：两个穿着紧身制服的人，在虚拟格斗场中用光剑对打，动作炫酷。
问题：此行为的社会意义是？
林小满（脱口而出）：打游戏？
竞技比赛？
艾莉：“正确答案：高阶神经协调性训练及情绪宣泄渠道。
评估：理解流于表面。”
图像：一个复杂的、不断旋转的分子结构图。
问题：此结构的稳定性如何？
林小满（一脸懵逼）：这…这题超纲了吧？
我高中化学就没及格过！
艾莉：“理解障碍。
跳过。”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林小满感觉自己像个误入高等研究院的小学生。
未来世界的常识对他来说是黑科技，而他的常识在未来AI看来，可能跟山顶洞人差不多。
他只能凭着21世纪的网络冲浪经验和一点可怜的想象力瞎蒙，结果自然惨不忍睹。
屏幕上代表“社会适应力风险”的进度条，肉眼可见地从黄色向危险的橙色滑去。
“最后一部分：社会价值倾向与行为模式预测。”
艾莉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林小满觉得那温和的语调里透着一股审判的味道。
问题1：当您获得一笔基础保障金（约等于10份标准营养膏），您会优先选择？
选项：A. 购买最新款脑波娱乐套餐 B. 投资微型虚拟币矿机 C. 进行基础基因优化 D. 其他（请说明）林小满（眼睛一亮）：D！
买吃的！
热乎的！
有肉有菜那种！
营养膏听起来就不是人吃的！
问题2：您如何看待‘情感代餐服务’？
（即付费获取AI模拟的亲情、友情、爱情等情感交互）选项：A. 高效便捷的情感解决方案 B. 科技发展的必然产物 C. 对真实人际关系的必要补充 D. 其他（请说明）林小满（撇嘴）：D！
这不就是赛博仙人跳吗？
假的！
我要真的！
哪怕吵架呢！
问题3：面对社区AI管理员（如小爱同学）的日常监督，您可能产生何种情绪？
选项：A. 感激其效率 B. 习以为常 C. 轻微不适但可接受 D. 其他（请说明）林小满（想起被记小本本）：D！
我想把它静音！
或者给它讲冷笑话把它卡死机！
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强烈个人好恶地回答着这些问题，完全没考虑“标准答案”。
每当他选择“D”并发表一通“离经叛道”的言论（比如把营养膏比作牙膏，把情感代餐说成是电子宠物），屏幕上代表“非主流价值观”和“潜在不稳定因子”的警告标识就闪烁一下。
小爱同学（试用版）安静地待在他脚边，顶部的指示灯默默地从蓝光变成了持续的、代表“高度关注”的淡黄色。
“评估结束。”
艾莉的声音终于响起，屏幕上的数据流汇聚成一个最终结果页面。
那个代表“社会适应力风险”的进度条，赫然停在了**深橙色**区域，离代表“高风险”的红色只差一丝。
“综合评估结果：编号NH-114514，林小满。
身份核验通过（原始档案部分缺失，待补充）。
社会适应力风险等级：**待观察（高倾向）**。
判定依据：对主流科技产品及服务存在显著认知偏差与抵触情绪；价值取向与当前社会效率优先原则存在较大偏离；行为模式预测：非逻辑驱动倾向明显。”
林小满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评语，就差首接说“此人有病，需要隔离观察”了。
“基于评估结果，”艾莉的声音波澜不惊，“您将被分配至‘第七都市边缘生活保障社区-向日葵小区’，享受基础社会福利保障。
同时，社区AI管理员（小爱同学）将对您进行为期三个月的适应性行为观察与引导。
您的原始物品己封存保管，稍后将发放基础生活物资包。”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简陋的公寓立体图，以及一个…画着个笑脸的罐头图标？
旁边标注：标准营养膏（基础口味）x 30。
一个金属托盘无声地从操作台下方滑出，上面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色腕带（应该是身份证明和类似手机的东西？
），还有那个画着笑脸的、看起来就很可疑的罐头——营养膏。
林小满拿起那个罐头，入手冰凉沉重。
他下意识地晃了晃，里面传来粘稠的、令人不安的咕嘟声。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牙膏、浆糊、甚至某种工业润滑油的画面。
“小爱同学将引导您前往社区安置点。
祝您在新生活环境中，尽快提升社会适应力，融入美好新纪元。”
艾莉的声音带着程序化的祝福，全息屏幕上的光影轮廓逐渐淡去。
林小满看着手里那个“笑脸”罐头，又看看脚边指示灯黄得发亮的小爱同学，再想想那个深橙色的“待观察（高倾向）”评价和那个位于“边缘”的社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再次袭来。
他穿越千年，从社畜变成了“社会适应力待观察（高倾向）”的边缘人，启动资金是一罐疑似牙膏的食物，还附赠一个24小时监控AI。
这开局，还能更地狱一点吗？
就在林小满垂头丧气地跟着小爱同学，准备离开认证大厅时，他手腕上那个刚戴上的银色腕带，屏幕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在苏醒中心底层那个布满光缆的隐秘房间内。
巨大的数据屏上，林小满的最终评估报告清晰显示着。
那个“神经活性活跃度偏高”的指标被特别标注出来，旁边还有一个不断跳动的脑波图谱，显示出异常活跃的β波。
屏幕前，那个模糊的白色制服身影，手指在虚空中划过。
林小满回答那些“离经叛道”问题的录音片段被调出播放着：*“…买吃的！
热乎的！
有肉有菜那种！”
**“…这不就是赛博仙人跳吗？
假的！
我要真的！”
**“…我想把它静音！
或者给它讲冷笑话把它卡死机！”
*一个略带玩味的电子合成音在房间内响起（不同于艾莉和小爱）：“原始样本NH-114514…对‘摇篮曲’协议初始抗性高于预期。
神经抑制信号投放…剂量提升至B级。
目标：降低其β波活跃度至安全阈值。
持续观察其‘异常常识’来源。”
屏幕上，林小满跟着小爱同学走向社区穿梭艇的背影旁，悄然浮现一行小字：**协议状态：摇篮曲（B级抑制） - 运行中。
**林小满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是觉得，在离开认证大厅，踏入那艘流线型的、无声悬浮着的社区穿梭艇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难以抵挡的疲惫感猛地袭来，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困…” 他嘟囔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在了冰凉光滑的艇壁上。
小爱同学顶部的黄光似乎闪烁得更加频繁了。
穿梭艇无声启动，载着昏昏欲睡的“原始人”和沉默的AI，滑向那个被称为“边缘”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