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的"光荣之家"铁牌在斑驳门框上摇晃,门环铜绿间卡着半片风干了的玉兰花瓣——这是母亲特有的标记,意味着她又捡回了什么"好东西"。
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浓烈的桐油味扑面而来。
玄关处崭新的五斗柜泛着廉价清漆的光泽,与周遭褪色家具形成刺眼对比。
柜顶上摆着个缺角的青花瓷盆,里头泡着蔫头耷脑的吊兰。
"这盆子不是张爷爷葬礼后扔在巷尾的么?
"小满指尖发凉。
厨房传来笃笃的切菜声,苏慧兰举着沾满面粉的手出来,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绸布:"盆底裂纹拿鸡蛋清补过了......""妈!
"行李箱撞上墙角堆叠的旧窗框,雕着喜鹊登梅的窗棂哗啦散开。
最底下压着件靛蓝色工装,胸牌上"第三纺织厂"的字迹被机油浸得模糊——那是母亲珍藏的父亲遗物。
阁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苏慧兰踩着掉跟的塑料拖鞋往楼上跑,小满瞥见她袜筒补丁上歪扭的针脚,突然想起大二那年拒收的母亲寄来的手织毛衣。
樟木箱盖子斜翻在地,泛黄的练习簿雪片般散落。
苏慧兰正跪在地上捡拾纸页,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尾深刻的皱纹。
一张黑白照片飘到小满脚边:扎麻花辫的少女站在缝纫机前,背景墙上"技术标兵"的锦旗晕着霉斑。
"这是......您?
"小满蹲下身,照片背面铅笔字迹已然模糊:"1992.9.17,夜校报名日"。
苏慧兰夺过照片的手在发抖,腕骨凸起如嶙峋山石:"陈年旧事......"话未说完,箱底突然滑落硬壳笔记本,内页飘出的准考证不偏不倚落在小满掌心。
"1992年高考准考证"几个铅字灼痛视线。
照片上的少女眼眸清亮,准考证号旁标注着报考院校:北京服装学院。
梅雨季的潮气在阁楼氤氲不散。
小满打着手电翻开发霉的日记本,钢笔字迹被水渍晕染成蓝色血管:**1992.7.6 暴雨**爹的拖拉机翻进青龙沟,医药费单子雪片般飞来。
夜校录取通知书藏在枕头芯里,还是被爹发现了。
他说女娃读夜大不如多接计件活,通知书成了雪地上的碎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