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畅身着一袭飘逸的儒袍，衣袂随风轻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与闪烁的灯光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一幅水墨丹青误入了五彩斑斓的现代画卷。
行人们匆匆而过，偶尔投来对cosplay好奇的目光，却无人知晓，这个身着古装儒袍的青年，竟是刚踏入凡世历练的玄仙。
周畅微微皱眉，轻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喃喃自语：“这雾霾浓度……比仙阁的灵气差了十万八千里。”
话一出口，他不禁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才刚回来，就开始挑三拣西，这般心态可不对。”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一年半前。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被KPI压得喘不过气的普通职员，每日在格子间里忙碌奔波。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突如其来。
一道氤氲的雾气悄然降临，将他卷入了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修仙世界。
凭借着现代人的思维和果断的行动力，他在高手如云、老怪扎堆的修仙界中披荆斩棘，硬生生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因成功剿灭魔尊，立下赫赫战功，仙帝特赐他重返家乡探亲的机会，还赋予他一项只有金仙才有资格参与的历练任务——渡过“九重凡人劫”。
“九重劫难？
这难道还比降魔除妖还要麻烦？”
周畅在心中暗自吐槽。
但转念一想，自己能重新回来，能与父母团聚，这任务能否完成，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顺其自然便好。”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指上的两枚戒指。
一枚是墨色的储物戒指，无需灵力驱动，虽空间有限，却也足够应对日常生活所需；另一枚则是暗金色的戒指，乃是财神赠送的小玩物，拥有点石成金的奇妙能力，不过受限于其“小玩物”的本质，作用对象也仅限巴掌大小的物品。
“帅哥，买一串不？”
一个穿花衬衫的摊主挥着铁签子，烟火气裹着孜然味扑过来，“咱这鱿鱼，比你身上这唱戏的衣裳还香！”
周畅转身盯着铁板上滋滋冒油的鱿鱼，胳膊突然被人狠狠攥住。
“你耍流氓啊！”
女子声音又尖又亮，穿透夜市的嘈杂，扎得他耳膜疼。
他猛地回头，撞进一双含着怒火的杏眼，女生穿着白色连衣裙，发梢还沾着点烤串的烟火气，另一只手正捂着自己的腰——刚才他转身时，胳膊肘确实扫到了什么，软乎乎的，当时还以为是蹭到了旁边的塑料棚。
“我没有。”
周畅的声音有点发紧，手心冒出薄汗。
“还说没有？”
旁边立刻蹦出个短头发女生，指着周畅的鼻子，“我亲眼看见你往我闺蜜身上靠的！”
周围瞬间围拢了人，手机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他，像一圈亮闪闪的眼睛。
周畅往后退了半步，后脚撞到啤酒箱，瓶身哗啦啦的响。
周畅想说:“我只是被老板的吆喝吸引转身的”，可喉咙像被堵住，只能重复着“我没有”。
“干什么呢？”
两个穿制服的警员挤进来，手电筒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白裙女生立刻红了眼眶，抓着警员的胳膊：“警察同志，他摸我，耍流氓，还盯着我看了半天！”
短头发女生在旁边帮腔：“就是！
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说不定是惯犯！”
周畅攥了下拳，指节发白：“我没有，我只是转身看老板烤的鱿鱼。”
他指了指摊位后的老板，老板却别过脸，假装没看见——夜市里这种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警员看了看周畅，又扫了眼围观的人，语气缓和下来，“小伙子，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
道个歉算了。”
“我凭什么道歉？”
周畅的倔脾气上来了，“我没做就是没做。”
白裙女生立刻拔高声音：“你没做？
敢不敢把手机拿出来？
看看你是不是***我了！”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周畅的脸腾地红了，不是羞的，是急的。
“我没有手机。”
“没有手机？”
短头发女生像是听到了笑话，嗤笑一声，“穷鬼还来逛夜市？
怕不是来偷东西的吧？”
白裙女生上下打量他，眼神像沾了油的纸，腻乎乎地贴在他飘逸的白色儒袍上：“连手机都没有，还学人家cosplay？
真是恶心。”
警员皱了皱眉，拉了拉白裙女生：“行了，看他也不像故意的，算了吧。”
“不行！”
白裙女生甩开警员的手，死死盯着周畅，“今天必须查！
他要是没***，我给他道歉！
要是拍了，就得抓起来！”
周畅突然笑了，笑声在嘈杂的夜市里有点突兀。
他张开手臂，“我真没有手机，不信你们搜。”
周围的议论声小了点。
有个摆摊的大妈忍不住嘟囔：“小伙子穿得很干净，一看就不像坏人。”
白裙女生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短头发女生拉了拉她的胳膊：“算了算了，跟个穷鬼较什么劲，晦气。”
两人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油腻的地面上，发出噔噔的响，像在打谁的脸。
警员拍了拍周畅的肩膀：“下次注意点，人多地方别乱挤。”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铁板鱿鱼的香味重新裹过来。
老板把两串烤好的鱿鱼递给他，多加了半勺辣椒，“小伙子，拿着吧，算我赔的。
刚才我也不好多说，怕影响我生意……对不住了。”
周畅接过鱿鱼，烫得指尖发麻。
他没吃，站在夜市的霓虹里，看着那两串滋滋冒油的东西，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远处的广场舞音乐正热闹，可他却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这两串鱿鱼狠狠塞进垃圾桶。
风卷着烤肠的香味吹过来，混着点啤酒沫的腥气。
周畅咬了口鱿鱼，辣椒呛得他眼眶发热，却没尝到半点辣味。
他在想，应该先整个手机——先跟父母朋友报个平安。”
夜市的灯明明灭灭，照得他影子忽长忽短，像个没根的飘蓬。
周畅继续在夜晚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清楚，曾经租住的出租屋恐怕早己被房东收回，屋内那堆陪伴他多年的“破烂”，想必也早己被当作垃圾处理掉了。
当务之急，是得弄一部手机，好给父母和那帮昔日的好兄弟报个平安，让他们知道自己安然无恙。
就在这时，街角咖啡馆门口桌位的一道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位灰衣老者，正悠然自得地品味着一杯手调咖啡。
周畅眼神一凝，吸引周畅目光的不是喝咖啡的老者，而是那老者眉心处流转的麦粒大小的金芒，这分明是独属于下凡历练的金仙才会显现的独特标志。
“刚回来竟然就遇到个下凡历练的金仙。”
周畅眼中精光闪烁，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袍，朝着咖啡馆走去。
他心中暗自盘算：“先瞧瞧这些来历练的金仙都究竟有何不同，日后也好尽量避开，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老者看起来约莫花甲之年，一身粗布衣衫朴素无华，却难掩其周身散发的不凡气度。
他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咖啡，轻轻搅拌着，细腻的奶泡在杯中缓缓旋转。
周畅假装若无其事地从老者身旁走过，目光却时不时地瞥向对方。
突然，老者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起：“新来的仙友？”
周畅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的窥探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他连忙恭敬地施了一礼，在老者对面坐下，说道：“上仙慧眼如炬。
玄仙周畅，初返尘世，还望上仙多多指教。”
老者抬起头，一双洞悉世事的双眸注视着周畅，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唤我老金便好。
看你这身行头，也是刚到凡世不久。”
“是呀，我这脚跟还没站稳，正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发愁呢。”
周畅挠着后脑勺，耳根泛红，儒袍下的手指无意识揪着袖口。
霓虹灯透过咖啡馆玻璃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倒衬得这副窘迫模样更鲜活几分。
老金将咖啡杯搁在木质桌面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出轻响，“巧了，我这历练也算功德圆满了，不日便要归位。
若有能帮衬的，只要不坏你劫数，尽管开口。”
苍老的手指摩挲着杯沿，泛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流转的金芒。
周畅瞳孔猛地一亮，腰板瞬间挺首，连说话都带了几分雀跃，“上仙！
我正愁刚回来，没个法子联系家人，您要是能借我些钱买手机，那可真是雪中送炭！”
话音未落又觉唐突，慌忙补充，“等我安顿好，一定想法子还您！”
老金爽朗大笑，笑声震得邻桌糖罐叮当作响。
“你在这凡世中还有家人？”
“我这应该算回家探亲吧？”
周畅挠挠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金顿感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见他从粗布口袋中摸出一张银行卡。
“拿着吧！
密码六个九，里头有十万块。”
见周畅呆愣着没接，老金首接将卡塞进他掌心，“这是老头子摸爬滚打一辈子，连顿红烧肉都舍不得吃攒下的全部‘家当’，准备养老用的，没成想刚退休，仙魂就觉醒了。”
“这...这多不好意思，而且实在太多了！”
周畅攥着银行卡的手微微发颤，目光扫过老金的粗布衣袖口，“您可是金仙，何苦在这凡间...别提了！”
老金一拍大腿，惊得桌下野猫炸毛逃窜，“当初想着来这人间享享清福，品些人间美食滋味！
结果抽到‘品味疾苦’的历练！
这下可倒好，这辈子干过苦力，送过外卖、扫过大街，可过了苦的瘾了，上个月刚开始领退休金，仙魂觉醒才惊觉——合着我是来这没苦硬吃来了！”
说罢自己先乐起来，眼角皱纹里都藏着笑意。
周畅憋不住笑出声，想象着这位金仙穿着工作服送外卖扫大街的模样，只觉这充满油烟味的“历练”，也是有趣百倍。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老金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推过来。
周畅解开细绳，里面竟是半块发硬的炊饼和半块不大的玉坠，炊饼表面还沾着可疑的酱色污渍。
"上仙这是？
""当年最苦的时候在桥洞底下，有个小乞丐分我的。
"老金指尖轻抚炊饼上的霉斑，声音忽然轻得像怕惊扰什么，"那孩子临死前，把玉坠交给我，让我帮忙找到他姐姐，他姐姐有另外一半玉坠，可我这个老乞丐，上哪去找他的姐姐？
"霓虹灯忽然暗了一瞬，玻璃窗映出老人微微发红的眼眶。
周畅喉头滚动，炊饼碎屑簌簌落在银色的银行卡上，像撒了一把陈年的雪。
"我仙魂觉醒晚了，这也要归位了，所以啊，这事拜托你帮帮忙..…."老金说话有些哽咽，突然抓过咖啡猛的饮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着似乎咽下了所有苦涩，"这十万你拿去，就当替我帮那孩子完成心愿…...帮他看看这人间。
"街角传来醉汉的嬉笑，破碎的霓虹重新亮起时，对面藤椅己然空空荡荡。
只剩半杯渐冷的咖啡，和压在杯底的字条：”凡劫里藏着的，从来都是人心里的那点光“周畅攥着银行卡望向夜空，恍惚看见云层后有金芒一闪而过。
他忽然觉得，这满是汽车尾气的城市风里，似乎混进了一丝仙林中的一抹雪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