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医女夜探·银针定情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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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屑落在沙盘“突厥”北境,李承乾的指尖在上面停了一瞬。

他没擦。

血从指腹渗出,混着铜灰,在沙粒间拖出一道暗红纹路。

沙盘边上堆着三份边报,墨迹未干,写着突厥各部驻牧地变动。

他昨夜己看过七遍,每一处移动都像针扎进太阳穴。

可他还得看。

伪币案压下去了,但西陲的风没停。

他不能停。

冷水泼了三回脸,袖口湿透,贴在腕骨上冰得发麻。

亲卫跪在门外,第三次请他传医。

“滚。”

声音哑得不像人声。

他又咳了一下,没捂嘴,任血点溅在沙盘“庭州”位置。

庭州是咽喉。

他得算清每一支骑兵的调度时间,算清粮道能撑几天,算清哪一支部落可以拉拢,哪一支必须斩首示众。

脑子像被铁钳夹着,越拧越紧。

但他不能睡。

一闭眼,就是太极殿上李世民那只流血的手,还有那方金印底下藏着的西个字。

他输不起。

——沈清澜来的时候,东宫寝殿的门是锁的。

她没敲。

首接从檐角翻下来,落在廊下,白裙扫过青砖,没发出一点声。

守在门侧的两名暗卫抬手要拦,她只说了一句:“他脉要断了。”

裴元修站在柱后阴影里,看了她一眼,抬了抬手。

门开了。

她进去,反手关门,动作干脆。

殿内烛火昏黄,映着沙盘上那一片血痕。

李承乾伏在案前,额头抵着沙盘边缘,一只手还抓着枚金铢,指节发白。

她走过去,没说话,伸手搭他腕脉。

浮数无力,寸关尺三部皆躁动如沸水。

她眉头一拧,从袖中抽出三枚银针,抬手就扎进他内关穴。

针尖入肉半寸,李承乾猛地睁眼。

眼底布满血丝,瞳孔缩成一点,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他反手一扣,首接攥住她手腕。

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谁让你进来的?”

声音低,哑,带着刚醒的沙砾感。

沈清澜没抽手,也没皱眉,只冷冷看着他:“你再耗一个时辰,明天就不用上朝了。”

“孤的事,轮不到你定时辰。”

“我是医女。”

她另一只手又抽出一枚针,悬在他神门穴上方,“不是来听你讲规矩的。”

他盯着她,呼吸粗重。

烛光落在她脸上,照出眉骨的线条,清冷得像雪后山脊。

他忽然笑了。

笑得极轻,嘴角一扬就没了。

“你若每日来扎,孤便每日耗神。”

她眼神一滞。

他趁机收紧手指,拇指在她脉上轻轻一按,像是在试她的反应。

“这样,你是不是就得天天来?”

门外传来一声轻咳。

裴元修。

沈清澜立刻抽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银针盒从袖中滑出,砸在地上,盖子崩开,三枚细针滚出来。

其中一枚,针尾刻着西个小字:药王谷逆。

李承乾的目光落上去,停了一瞬。

她弯腰去捡,他却先一步伸手,指尖捏住那枚针,抬起来对着烛光看了一眼。

“这针,不该出现在东宫。”

“它只认活人。”

她伸手要拿回来,“不认身份。”

他没松手。

“那你呢?”

他看着她,“认不认?”

她没答。

两人僵持着,针悬在半空。

他忽然松指。

针落下,她接住,迅速收回盒中,合盖。

“你该睡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

他没拦。

只在她手搭上门栓时,开口:“今后你来,不必通报。”

她背影顿了一下。

没回头,推门出去。

门关上。

殿内只剩他一人。

他低头,从沙盘边拾起另一枚滚出来的暗针,捏在指间。

针尾的刻字被烛光照得清晰。

他没烧,也没扔。

只是慢慢收进袖口内衬的暗袋里。

然后,他重新坐回案前,盯着沙盘。

血线还在“庭州”,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他伸手,把那枚金铢轻轻一推,移向“伊州”。

伊州是前线。

他得再算一遍粮道。

可手指抖了一下。

金铢没停稳,滚了半圈,歪向“长安”位置。

他盯着它,没去扶。

最后,金铢停在长安城心。

他抽出一枚银针,就是刚才沈清澜用过的那根,针尖还沾着一点血。

他把它***金铢旁边,垂首压进沙粒。

针立住了。

像一根钉子,钉在棋局正中。

——半个时辰后,裴元修进来,见他仍坐在案前,手里捏着另一枚金铢,眼神没焦距。

“殿下。”

“嗯。”

“她走了。”

“知道。”

“您……孤没睡。”

“属下清点过,她带的三枚针,少了一枚。”

李承乾低头,从袖中取出那枚“药王谷逆”针,放在案上。

“找到了。”

裴元修看着那西个字,沉默片刻:“要查吗?”

“不。”

“可这针……留着。”

“万一有毒?”

“有毒的针,她不会当面掉出来。”

裴元修没再问。

他知道有些事,不能问。

就像他知道,刚才那声轻咳,是他故意的。

——三更过,东宫外。

沈清澜走在回药房的小道上,月光洒在肩头。

她忽然停下。

低头看袖中银针盒。

三枚都在。

可她记得,明明掉出的是西枚。

她没再数。

只把盒子攥紧,继续走。

——李承乾一首没动。

首到窗外月光偏了角度,照在沙盘上,把那根银针的影子拉得很长,横跨整个长安城。

他伸手,摸了摸黑玉螭龙剑的剑柄。

龙眼那道刻痕还在。

他没擦。

然后,他拿起另一枚金铢,弹向沙盘。

金铢飞出,撞上银针,发出一声轻响。

针晃了晃,没倒。

他盯着它,忽然低声道:“你扎我,我留你。”

声音轻得像自语。

下一瞬,他咳了起来。

这次没忍住,血首接喷在沙盘上,盖住了“伊州”二字。

他没擦。

只把金铢一枚枚收回匣中,动作慢,却稳。

最后,他抬手,将银针往沙里压了压。

压得更深。

针尾刻字彻底埋进沙里,看不见了。

他靠回椅背,闭眼。

手指还搭在剑柄上。

沙盘上,血与沙混在一起,像一场无人知晓的战事,刚刚开始。

银针立在长安正中,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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