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雨衣里亮起，林小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订单剩余时间已经变成刺眼的红色。电动车的后视镜里，他看见自己冻得发青的嘴唇正在微微发抖，握着车把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泛着白。
"叮——"新订单提示音穿透雨幕，是城西老小区的六楼住户。他扫了眼导航，这个地址需要穿过三条正在施工的窄巷。雨水顺着安全帽的缝隙流进领口，胸前的工服已经被浸透，紧贴着皮肤透出寒意。后座的保温箱里，四杯奶茶正在逐渐冷却，他都能想象到顾客打差评时愤怒的表情。
拐进第三条巷子时，轮胎突然打滑。电动车失控地冲向路边的垃圾桶，保温箱里的奶茶倾泻而出，在积水中晕开粉色的涟漪。林小满踉跄着爬起来，右腿传来钻心的疼。他摸索着捡起屏幕碎裂的手机，订单超时的提示不断跳动，就像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的血管。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道让他想起三年前父亲病危时的场景。X光片显示右腿骨裂，医生说要打石膏静养两个月。"医药费先交五千。"护士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盯着缴费单上的数字，耳边又响起母亲透析机的嗡鸣声——上周主治医生说必须要换肾了，手术押金要二十万。
"林小满！你他妈还想不想干了？"站点经理的吼声震得手机都在发颤，"这个月第三次投诉了！人家宝马车漆刮掉一块，张口就要两万！"雨滴在急诊室的玻璃窗上蜿蜒成河，他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像条搁浅的鱼。
深夜的出租屋泛着霉味，蟑螂从泡面碗旁飞快掠过。林小满数着铁盒里的零钱：这个月房租还差八百，母亲的透析费欠了三千六。手机突然震动，是网贷平台的还款提醒。他盯着天花板裂缝里晃动的月光，想起白天在工地看到的招工广告——搬运工日结，腿脚不便的优先。
拆石膏那天，城北旧巷的梧桐叶开始泛黄。林小满瘸着腿爬上六楼，敲开那扇掉漆的防盗门。开门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颤巍巍递过来皱巴巴的二十块钱："小同志，能帮我买瓶降压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