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国，江城市，入夏的暴雨连下了三天。
午夜十二点，城郊殡仪馆的焚化炉区还亮着盏昏黄的灯，雨水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焚化炉运转时低沉的轰鸣，像某种不祥的鼓点。
操作员老王裹着雨衣，站在焚化炉前，手指还在发抖——十分钟前，馆长周正明亲自过来，踹开他休息室的门，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桌上，声音发颤：“把那具无名女尸烧了，现在，立刻！”
“周馆，这不合规矩啊！”
老王当时就懵了。
下午三点刚送来的无名尸，连基本信息登记都没做完，按市局规定，无名尸体至少要保留72小时，等待家属认领或警方查验，“万一警方要尸检……哪来那么多废话！”
周正明的额头冒着冷汗，眼神躲闪着往焚化炉方向瞥，“上面有人打招呼，出了事我担着！
你要是不烧，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老王看着馆长攥着纸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没敢再反驳。
他知道周正明平时胆小怕事，能让他这么反常的，肯定不是小事。
他慢吞吞地穿上雨衣，跟着周正明走到停尸间，那具无名女尸躺在最里面的停尸柜里，脸上盖着白布，露出来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指甲缝里似乎沾着点深褐色的东西，在冷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快点！”
周正明在后面催，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王咬咬牙，把停尸柜拉出来，推着女尸往焚化炉走。
雨丝顺着门缝飘进来，落在白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就在他要把尸体推进焚化炉的瞬间，白布被风吹起一角，他瞥见女尸的脖颈处有一道细细的红痕，像被什么极细的东西勒过，痕迹边缘还沾着一点银灰色的碎屑——那不是普通的灰尘，反光度极高，更像某种金属。
“发什么呆！”
周正明过来推了他一把，尸体“咚”地一声撞在焚化炉入口，白布彻底滑落。
老王这才看清，女尸的眼睛是睁着的，瞳孔散得极大，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黑色的液体，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在瓷砖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手忙脚乱地把尸体推进焚化炉，关上炉门，按下启动键。
火焰“轰”地窜起，透过观察窗，他看到尸体的衣物迅速燃烧，那道脖颈处的红痕在火中逐渐模糊，而那点银灰色的碎屑，却像烧不化似的，粘在炉壁上，随着火焰晃动，像一颗冰冷的眼睛。
“烧了就好，烧了就好……”周正明在旁边喃喃自语，掏出手机想拨号，手指却抖得按不准屏幕。
就在这时，焚化炉的烟囱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滋滋”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烟道里，紧接着，殡仪馆的总电闸“啪”地跳闸，整个焚化炉区瞬间陷入黑暗。
只有焚化炉观察窗里的火焰还在跳动，映着老王和周正明惨白的脸。
黑暗中，老王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滴滴”声，像是从焚化炉的方向传来的，又像是从门外——他猛地转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穿着黑色的风衣，帽檐压得很低，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雨夜里泛着冷光。
“谁！”
周正明尖叫起来，转身就想跑，却被门槛绊倒，摔在地上。
黑影没说话，只是朝着焚化炉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消失在雨幕里。
老王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向门口——地上除了雨水，什么都没有。
但刚才那道冷光，他看得很清楚，像是某种金属器械的反光。
他咽了口唾沫，看向还在燃烧的焚化炉，突然反应过来：那具女尸，说不定不是普通的无名尸，周正明让他烧尸，根本不是“上面打招呼”，而是在毁尸灭迹！
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流，老王抓着手机，手指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110”。
“喂……市局吗？
我要报警，城郊殡仪馆，有人……有人违规火化无名尸，还可能……可能跟命案有关……”……江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三楼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林砚趴在桌上，看着手里的案卷，眉头皱得紧紧的。
短发被她随意地撩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利落的下颌，黑色冲锋衣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简单的黑色手表，指针刚过十二点。
作为刑侦支队成立三年来最年轻的女队长，她的作息早就跟着案子走，熬夜是家常便饭。
桌上的咖啡己经凉了，案卷上的血迹照片却依旧刺眼——这是上周发生的连环入室抢劫案，凶手手法利落，没留下任何指纹和DNA，只在现场留下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像个倒过来的“Ω”。
“队长，还没休息啊？”
门口传来脚步声，老周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来，他是支队里最资深的刑警，头发己经花白，脸上的皱纹里都藏着经验，“这案子急不得，先喝口热的。”
林砚抬起头，接过咖啡，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子，稍微松了口气：“谢了周哥，总觉得那个符号不对劲，像是某种标记，但查了所有数据库，都没匹配到。”
“慢慢来，咱们干刑侦的，最不怕的就是等线索。”
老周在她对面坐下，刚想再说点什么，办公桌上的紧急电话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林砚立刻接起：“刑侦支队林砚。”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夹杂着雨声和电流的杂音：“林……林队长吗？
我是城郊殡仪馆的老王，我要报警，我们馆长……他让我把一具无名女尸烧了，不合规矩！
而且那尸体不对劲，脖子上有勒痕，还有……还有个黑影在门口晃！”
林砚的眼神瞬间变了，身体坐首：“你说清楚，无名女尸什么时候送来的？
火化时有没有发现异常？
黑影是什么样的？”
“尸体是今天下午三点送来的，匿名送的，没登记信息！
馆长刚才逼着我烧了，烧的时候我看到尸体脖子上有红痕，指甲缝里有东西，还有点银灰色的碎屑……黑影穿黑风衣，戴帽子，没看清脸，刚才跳闸的时候出现的，现在不见了！”
老王的声音越来越抖，还能听到周正明在旁边低声呵斥“别乱说话”。
林砚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起身：“老王，保护好现场，不要让任何人再靠近焚化炉，我们马上到！
周哥，叫上苏晚和温然，还有陆沉、赵宇，城郊殡仪馆，命案可能。”
“好！”
老周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林砚一边往楼下跑，一边给技术队的陆沉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低沉的男声，带着刚被吵醒的微哑，却依旧清晰：“林队？”
“陆沉，城郊殡仪馆，有人违规火化无名尸，现场可能有残留线索，需要技术支援，马上来。”
“收到，十分钟到。”
没有多余的话，电话首接挂断。
林砚塞进手机，拉开警车的门，发动车子。
雨还在下，车灯劈开雨夜，路面上的积水反射着灯光，像碎掉的镜子。
她握着方向盘，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匿名送尸、违规火化、神秘黑影、异常尸体痕迹，这几个点凑在一起，绝对不是简单的“无名尸处理”，更像是有人在刻意销毁证据。
尤其是那点银灰色的碎屑，还有尸体脖子上的红痕——如果是勒痕，凶器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金属碎屑？
十五分钟后，警车停在殡仪馆门口。
林砚推开车门，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短发，她抬手抹了把脸，抬头看向殡仪馆——整个园区只有焚化炉区亮着一盏灯，其他地方一片漆黑，像一头蛰伏在雨夜里的怪兽。
“林队！”
老周带着苏晚和温然赶了过来。
苏晚穿着白色的法医服，外面套了件黑色的冲锋衣，长发被梳成一个低马尾，垂在背后，手里提着银色的法医箱，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锐利，扫过殡仪馆的大门时，眉头微蹙。
她旁边的温然则明显紧张得多，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小工具箱，手指关节都泛白了，看到殡仪馆的牌子，忍不住往苏晚身后缩了缩。
“苏晚，温然，一会儿重点检查焚化炉的残留物，尤其是老王提到的银灰色碎屑和尸体痕迹。”
林砚对她们说，然后看向刚停下车的陆沉和赵宇，“陆沉，赵宇，查监控，尤其是焚化炉区和门口的，注意有没有异常人员进出，还有殡仪馆的系统，看有没有被篡改的痕迹。”
陆沉刚从车上下来，白色衬衫的领口系得很整齐，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的机械表，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却没让他显得狼狈，反而有种清冷的帅气。
他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检测设备，对身边的赵宇说：“赵宇，先查外围监控，我去看焚化炉区的线路和系统。”
“好，沉哥。”
赵宇是陆沉的助手，刚进队半年，性格开朗，动作麻利，立刻提着设备往监控室跑。
林砚带着老周先走进焚化炉区。
老王正站在焚化炉门口，脸色惨白，看到林砚进来，立刻迎上来：“林队长，你们可来了！
周馆他……周正明在哪？”
林砚打断他，目光扫过焚化炉——炉门紧闭，烟囱还在冒着黑烟，炉壁上沾着黑色的灰烬，观察窗里的火焰己经小了很多，能看到里面残留的黑色骸骨。
“在……在办公室，刚才跟我吵了一架，现在躲里面了。”
老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小屋。
林砚对老周说：“周哥，去把周正明带过来，单独问。”
然后转向老王：“带我去停尸间，还有你说的尸体残留痕迹的位置。”
“好，好。”
老王领着林砚往停尸间走，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重复刚才的情况：“我真不是故意烧的，是周馆逼着我……那尸体真不对劲，眼睛睁着，嘴角还有黑血，脖子上的痕特别细，像铁丝勒的，但又比铁丝亮……”停尸间里很凉，即使开着暖气，也透着一股阴森的寒意。
最里面的停尸柜还开着，柜门上贴着一张空白的标签，地上有几滴己经干涸的黑色液体，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
“就是这里，尸体刚才就放在这。”
老王指着停尸柜。
林砚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戴上，轻轻蘸了一点地上的黑色液体，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明显的气味，质地粘稠，像某种树脂。
她又用镊子夹起一点干涸的痕迹，放在证物袋里：“苏晚，过来看看这个。”
苏晚和温然刚好走进来。
苏晚蹲下身，接过证物袋，放在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下看了看，又用棉签蘸了点残留的液体，滴了一滴检测试剂——棉签瞬间变成了淡蓝色。
“是生物碱类物质，可能是毒剂，但具体成分需要回实验室检测。”
苏晚的声音很平静，她又看向停尸柜的内壁，用手电筒照了照，“这里有细微的纤维残留，还有一点反光物，可能是老王说的银灰色碎屑。”
温然站在苏晚身后，拿着记录本，认真地记录着苏晚的话，手指虽然还在抖，但下笔很稳，字迹清秀。
他看到地上的黑色液体时，脸色更白了，但还是强忍着不适，问道：“苏姐，这液体是从尸体身上流下来的吗？
如果是毒剂，会不会是死者生前被下毒？”
“有可能，但需要确认残留物是否来自尸体。”
苏晚站起身，走向焚化炉，“现在重点是焚化炉里的残留物，虽然尸体被烧了，但骨骼和金属碎屑可能还在。”
林砚跟着她走到焚化炉前，陆沉己经在这里了。
他正蹲在焚化炉的控制面板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代码，旁边的检测仪器上跳动着一串数据。
“怎么样？”
林砚问。
“控制面板被动过手脚，”陆沉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凝重，“有人修改了程序，让焚化炉的温度比正常设定高了300度，而且刚才的跳闸不是意外，是线路被人为短路，用的是特制的短路器，痕迹很新，应该是今晚留下的。”
“监控呢？”
“赵宇在查，门口的监控被删除了一段，从晚上十点到十一点，刚好是送尸人可能出现的时间，焚化炉区的监控也有问题，画面有干扰，像是被信号屏蔽过。”
陆沉顿了顿，指了指焚化炉的烟道，“我刚才用内窥镜看了，烟道里有东西，可能是卡住的残留物，需要拆开检查。”
林砚点头：“好，让技术队的人过来拆烟道，苏晚，你和温然先收集焚化炉周围的残留物，尤其是炉壁上的银灰色碎屑，一定要小心，别破坏样本。”
“明白。”
苏晚打开法医箱，拿出特制的刷子和证物盒，开始细致地清理炉壁上的灰烬。
温然站在旁边，帮她递工具，偶尔抬头看一眼苏晚，眼神里带着依赖。
就在这时，老周带着周正明走了过来。
周正明的脸色比老王还白，双手绞在一起，看到焚化炉时，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林砚。
“周正明，”林砚走到他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压迫感，“为什么要违规火化无名尸？
谁让你这么做的？”
周正明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向别处：“我……我就是觉得这尸体没人认领，占地方，所以就……占地方？”
林砚打断他，指了指焚化炉，“市局的规定你不知道？
无名尸体必须保留72小时，等待警方查验，你作为馆长，会不知道？
而且刚才老王说，你提到‘上面有人打招呼’，这个人是谁？”
“我……我没说过！”
周正明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又立刻压低，“是老王胡说八道，他就是不想担责任！”
“胡说八道？”
林砚拿出手机，播放了刚才老王报警的录音，里面清晰地记录着周正明的呵斥和“上面有人打招呼”的话，“周馆长，你最好说实话，否则，包庇凶手、销毁证据，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周正明的脸色彻底变了，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老周及时扶住了他。
他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我……我不能说……说了他们会杀了我家人的……他们是谁？”
林砚追问。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周正明抓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发抖，“昨天下午，有人给我送了个信封，里面有五万块钱，还有一张纸条，说今天会有一具无名女尸送来，让我在午夜前烧掉，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否则我老婆孩子就会出事……我没办法，我只能听他们的……纸条呢？”
“烧了……我怕被人发现，烧了……”林砚皱了皱眉，看来对方早有准备，连纸条都没留下。
她看向陆沉：“能不能查到送信封的人？”
陆沉摇了摇头：“殡仪馆门口的监控昨天下午刚好坏了，说是线路故障，还没修好，可能是人为破坏。”
“又是人为破坏。”
林砚的眼神沉了下来，对方的手法很专业，从送尸、威胁馆长、破坏监控，到最后跳闸、出现黑影，每一步都算好了，就是为了让这具无名尸彻底消失在焚化炉里。
就在这时，苏晚的声音传来：“林队，你过来看看。”
林砚走过去，苏晚正拿着一个证物盒，里面放着一点银灰色的碎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这是从炉壁上刮下来的，不是常见的金属，质地很轻，硬度很高，我刚才用试剂检测了一下，里面含有钛合金和一种罕见的铱元素，这种合金组合，一般只用在航空或者精密仪器上，民用领域很少见。”
陆沉也凑了过来，看到碎屑时，眼神微变，伸手拿过证物盒，仔细看了看，然后抬头对林砚说：“这种合金，我在研究所见过，是用来做AI芯片的核心材料，国内只有少数几家实验室能生产，而且管控很严。”
AI芯片？
林砚的心里咯噔一下。
上周的连环抢劫案现场，那个奇怪的“Ω”符号，她总觉得和AI有关，现在这具无名尸的案发现场，又出现了AI芯片的核心材料——这两起案子，会不会有关联？
她看向焚化炉的观察窗，里面的火焰己经熄灭，只剩下黑色的骸骨。
虽然尸体烧了，但留下的线索却指向了一个更复杂的方向——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命案，背后可能牵扯到更隐秘的东西。
而那个神秘的黑影，还有威胁周正明的“他们”，到底是谁？
雨还在下，夜色更深了。
林砚站在焚化炉前，看着手里的证物盒，银灰色的碎屑在灯光下闪烁，像一颗掉进深渊的星星，隐约映出了一张隐藏在幕后的脸。
午夜十二点，城郊殡仪馆的焚化炉区还亮着盏昏黄的灯，雨水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焚化炉运转时低沉的轰鸣，像某种不祥的鼓点。
操作员老王裹着雨衣，站在焚化炉前，手指还在发抖——十分钟前，馆长周正明亲自过来，踹开他休息室的门，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桌上，声音发颤：“把那具无名女尸烧了，现在，立刻！”
“周馆，这不合规矩啊！”
老王当时就懵了。
下午三点刚送来的无名尸，连基本信息登记都没做完，按市局规定，无名尸体至少要保留72小时，等待家属认领或警方查验，“万一警方要尸检……哪来那么多废话！”
周正明的额头冒着冷汗，眼神躲闪着往焚化炉方向瞥，“上面有人打招呼，出了事我担着！
你要是不烧，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老王看着馆长攥着纸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没敢再反驳。
他知道周正明平时胆小怕事，能让他这么反常的，肯定不是小事。
他慢吞吞地穿上雨衣，跟着周正明走到停尸间，那具无名女尸躺在最里面的停尸柜里，脸上盖着白布，露出来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指甲缝里似乎沾着点深褐色的东西，在冷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快点！”
周正明在后面催，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王咬咬牙，把停尸柜拉出来，推着女尸往焚化炉走。
雨丝顺着门缝飘进来，落在白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就在他要把尸体推进焚化炉的瞬间，白布被风吹起一角，他瞥见女尸的脖颈处有一道细细的红痕，像被什么极细的东西勒过，痕迹边缘还沾着一点银灰色的碎屑——那不是普通的灰尘，反光度极高，更像某种金属。
“发什么呆！”
周正明过来推了他一把，尸体“咚”地一声撞在焚化炉入口，白布彻底滑落。
老王这才看清，女尸的眼睛是睁着的，瞳孔散得极大，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黑色的液体，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在瓷砖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手忙脚乱地把尸体推进焚化炉，关上炉门，按下启动键。
火焰“轰”地窜起，透过观察窗，他看到尸体的衣物迅速燃烧，那道脖颈处的红痕在火中逐渐模糊，而那点银灰色的碎屑，却像烧不化似的，粘在炉壁上，随着火焰晃动，像一颗冰冷的眼睛。
“烧了就好，烧了就好……”周正明在旁边喃喃自语，掏出手机想拨号，手指却抖得按不准屏幕。
就在这时，焚化炉的烟囱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滋滋”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烟道里，紧接着，殡仪馆的总电闸“啪”地跳闸，整个焚化炉区瞬间陷入黑暗。
只有焚化炉观察窗里的火焰还在跳动，映着老王和周正明惨白的脸。
黑暗中，老王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滴滴”声，像是从焚化炉的方向传来的，又像是从门外——他猛地转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穿着黑色的风衣，帽檐压得很低，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雨夜里泛着冷光。
“谁！”
周正明尖叫起来，转身就想跑，却被门槛绊倒，摔在地上。
黑影没说话，只是朝着焚化炉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消失在雨幕里。
老王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向门口——地上除了雨水，什么都没有。
但刚才那道冷光，他看得很清楚，像是某种金属器械的反光。
他咽了口唾沫，看向还在燃烧的焚化炉，突然反应过来：那具女尸，说不定不是普通的无名尸，周正明让他烧尸，根本不是“上面打招呼”，而是在毁尸灭迹！
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流，老王抓着手机，手指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110”。
“喂……市局吗？
我要报警，城郊殡仪馆，有人……有人违规火化无名尸，还可能……可能跟命案有关……”……江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三楼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林砚趴在桌上，看着手里的案卷，眉头皱得紧紧的。
短发被她随意地撩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利落的下颌，黑色冲锋衣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一块简单的黑色手表，指针刚过十二点。
作为刑侦支队成立三年来最年轻的女队长，她的作息早就跟着案子走，熬夜是家常便饭。
桌上的咖啡己经凉了，案卷上的血迹照片却依旧刺眼——这是上周发生的连环入室抢劫案，凶手手法利落，没留下任何指纹和DNA，只在现场留下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像个倒过来的“Ω”。
“队长，还没休息啊？”
门口传来脚步声，老周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来，他是支队里最资深的刑警，头发己经花白，脸上的皱纹里都藏着经验，“这案子急不得，先喝口热的。”
林砚抬起头，接过咖啡，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子，稍微松了口气：“谢了周哥，总觉得那个符号不对劲，像是某种标记，但查了所有数据库，都没匹配到。”
“慢慢来，咱们干刑侦的，最不怕的就是等线索。”
老周在她对面坐下，刚想再说点什么，办公桌上的紧急电话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林砚立刻接起：“刑侦支队林砚。”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夹杂着雨声和电流的杂音：“林……林队长吗？
我是城郊殡仪馆的老王，我要报警，我们馆长……他让我把一具无名女尸烧了，不合规矩！
而且那尸体不对劲，脖子上有勒痕，还有……还有个黑影在门口晃！”
林砚的眼神瞬间变了，身体坐首：“你说清楚，无名女尸什么时候送来的？
火化时有没有发现异常？
黑影是什么样的？”
“尸体是今天下午三点送来的，匿名送的，没登记信息！
馆长刚才逼着我烧了，烧的时候我看到尸体脖子上有红痕，指甲缝里有东西，还有点银灰色的碎屑……黑影穿黑风衣，戴帽子，没看清脸，刚才跳闸的时候出现的，现在不见了！”
老王的声音越来越抖，还能听到周正明在旁边低声呵斥“别乱说话”。
林砚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起身：“老王，保护好现场，不要让任何人再靠近焚化炉，我们马上到！
周哥，叫上苏晚和温然，还有陆沉、赵宇，城郊殡仪馆，命案可能。”
“好！”
老周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林砚一边往楼下跑，一边给技术队的陆沉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低沉的男声，带着刚被吵醒的微哑，却依旧清晰：“林队？”
“陆沉，城郊殡仪馆，有人违规火化无名尸，现场可能有残留线索，需要技术支援，马上来。”
“收到，十分钟到。”
没有多余的话，电话首接挂断。
林砚塞进手机，拉开警车的门，发动车子。
雨还在下，车灯劈开雨夜，路面上的积水反射着灯光，像碎掉的镜子。
她握着方向盘，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匿名送尸、违规火化、神秘黑影、异常尸体痕迹，这几个点凑在一起，绝对不是简单的“无名尸处理”，更像是有人在刻意销毁证据。
尤其是那点银灰色的碎屑，还有尸体脖子上的红痕——如果是勒痕，凶器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金属碎屑？
十五分钟后，警车停在殡仪馆门口。
林砚推开车门，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短发，她抬手抹了把脸，抬头看向殡仪馆——整个园区只有焚化炉区亮着一盏灯，其他地方一片漆黑，像一头蛰伏在雨夜里的怪兽。
“林队！”
老周带着苏晚和温然赶了过来。
苏晚穿着白色的法医服，外面套了件黑色的冲锋衣，长发被梳成一个低马尾，垂在背后，手里提着银色的法医箱，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锐利，扫过殡仪馆的大门时，眉头微蹙。
她旁边的温然则明显紧张得多，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小工具箱，手指关节都泛白了，看到殡仪馆的牌子，忍不住往苏晚身后缩了缩。
“苏晚，温然，一会儿重点检查焚化炉的残留物，尤其是老王提到的银灰色碎屑和尸体痕迹。”
林砚对她们说，然后看向刚停下车的陆沉和赵宇，“陆沉，赵宇，查监控，尤其是焚化炉区和门口的，注意有没有异常人员进出，还有殡仪馆的系统，看有没有被篡改的痕迹。”
陆沉刚从车上下来，白色衬衫的领口系得很整齐，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的机械表，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却没让他显得狼狈，反而有种清冷的帅气。
他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检测设备，对身边的赵宇说：“赵宇，先查外围监控，我去看焚化炉区的线路和系统。”
“好，沉哥。”
赵宇是陆沉的助手，刚进队半年，性格开朗，动作麻利，立刻提着设备往监控室跑。
林砚带着老周先走进焚化炉区。
老王正站在焚化炉门口，脸色惨白，看到林砚进来，立刻迎上来：“林队长，你们可来了！
周馆他……周正明在哪？”
林砚打断他，目光扫过焚化炉——炉门紧闭，烟囱还在冒着黑烟，炉壁上沾着黑色的灰烬，观察窗里的火焰己经小了很多，能看到里面残留的黑色骸骨。
“在……在办公室，刚才跟我吵了一架，现在躲里面了。”
老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小屋。
林砚对老周说：“周哥，去把周正明带过来，单独问。”
然后转向老王：“带我去停尸间，还有你说的尸体残留痕迹的位置。”
“好，好。”
老王领着林砚往停尸间走，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重复刚才的情况：“我真不是故意烧的，是周馆逼着我……那尸体真不对劲，眼睛睁着，嘴角还有黑血，脖子上的痕特别细，像铁丝勒的，但又比铁丝亮……”停尸间里很凉，即使开着暖气，也透着一股阴森的寒意。
最里面的停尸柜还开着，柜门上贴着一张空白的标签，地上有几滴己经干涸的黑色液体，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
“就是这里，尸体刚才就放在这。”
老王指着停尸柜。
林砚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戴上，轻轻蘸了一点地上的黑色液体，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明显的气味，质地粘稠，像某种树脂。
她又用镊子夹起一点干涸的痕迹，放在证物袋里：“苏晚，过来看看这个。”
苏晚和温然刚好走进来。
苏晚蹲下身，接过证物袋，放在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下看了看，又用棉签蘸了点残留的液体，滴了一滴检测试剂——棉签瞬间变成了淡蓝色。
“是生物碱类物质，可能是毒剂，但具体成分需要回实验室检测。”
苏晚的声音很平静，她又看向停尸柜的内壁，用手电筒照了照，“这里有细微的纤维残留，还有一点反光物，可能是老王说的银灰色碎屑。”
温然站在苏晚身后，拿着记录本，认真地记录着苏晚的话，手指虽然还在抖，但下笔很稳，字迹清秀。
他看到地上的黑色液体时，脸色更白了，但还是强忍着不适，问道：“苏姐，这液体是从尸体身上流下来的吗？
如果是毒剂，会不会是死者生前被下毒？”
“有可能，但需要确认残留物是否来自尸体。”
苏晚站起身，走向焚化炉，“现在重点是焚化炉里的残留物，虽然尸体被烧了，但骨骼和金属碎屑可能还在。”
林砚跟着她走到焚化炉前，陆沉己经在这里了。
他正蹲在焚化炉的控制面板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代码，旁边的检测仪器上跳动着一串数据。
“怎么样？”
林砚问。
“控制面板被动过手脚，”陆沉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凝重，“有人修改了程序，让焚化炉的温度比正常设定高了300度，而且刚才的跳闸不是意外，是线路被人为短路，用的是特制的短路器，痕迹很新，应该是今晚留下的。”
“监控呢？”
“赵宇在查，门口的监控被删除了一段，从晚上十点到十一点，刚好是送尸人可能出现的时间，焚化炉区的监控也有问题，画面有干扰，像是被信号屏蔽过。”
陆沉顿了顿，指了指焚化炉的烟道，“我刚才用内窥镜看了，烟道里有东西，可能是卡住的残留物，需要拆开检查。”
林砚点头：“好，让技术队的人过来拆烟道，苏晚，你和温然先收集焚化炉周围的残留物，尤其是炉壁上的银灰色碎屑，一定要小心，别破坏样本。”
“明白。”
苏晚打开法医箱，拿出特制的刷子和证物盒，开始细致地清理炉壁上的灰烬。
温然站在旁边，帮她递工具，偶尔抬头看一眼苏晚，眼神里带着依赖。
就在这时，老周带着周正明走了过来。
周正明的脸色比老王还白，双手绞在一起，看到焚化炉时，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林砚。
“周正明，”林砚走到他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压迫感，“为什么要违规火化无名尸？
谁让你这么做的？”
周正明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向别处：“我……我就是觉得这尸体没人认领，占地方，所以就……占地方？”
林砚打断他，指了指焚化炉，“市局的规定你不知道？
无名尸体必须保留72小时，等待警方查验，你作为馆长，会不知道？
而且刚才老王说，你提到‘上面有人打招呼’，这个人是谁？”
“我……我没说过！”
周正明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又立刻压低，“是老王胡说八道，他就是不想担责任！”
“胡说八道？”
林砚拿出手机，播放了刚才老王报警的录音，里面清晰地记录着周正明的呵斥和“上面有人打招呼”的话，“周馆长，你最好说实话，否则，包庇凶手、销毁证据，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周正明的脸色彻底变了，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老周及时扶住了他。
他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我……我不能说……说了他们会杀了我家人的……他们是谁？”
林砚追问。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周正明抓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发抖，“昨天下午，有人给我送了个信封，里面有五万块钱，还有一张纸条，说今天会有一具无名女尸送来，让我在午夜前烧掉，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否则我老婆孩子就会出事……我没办法，我只能听他们的……纸条呢？”
“烧了……我怕被人发现，烧了……”林砚皱了皱眉，看来对方早有准备，连纸条都没留下。
她看向陆沉：“能不能查到送信封的人？”
陆沉摇了摇头：“殡仪馆门口的监控昨天下午刚好坏了，说是线路故障，还没修好，可能是人为破坏。”
“又是人为破坏。”
林砚的眼神沉了下来，对方的手法很专业，从送尸、威胁馆长、破坏监控，到最后跳闸、出现黑影，每一步都算好了，就是为了让这具无名尸彻底消失在焚化炉里。
就在这时，苏晚的声音传来：“林队，你过来看看。”
林砚走过去，苏晚正拿着一个证物盒，里面放着一点银灰色的碎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这是从炉壁上刮下来的，不是常见的金属，质地很轻，硬度很高，我刚才用试剂检测了一下，里面含有钛合金和一种罕见的铱元素，这种合金组合，一般只用在航空或者精密仪器上，民用领域很少见。”
陆沉也凑了过来，看到碎屑时，眼神微变，伸手拿过证物盒，仔细看了看，然后抬头对林砚说：“这种合金，我在研究所见过，是用来做AI芯片的核心材料，国内只有少数几家实验室能生产，而且管控很严。”
AI芯片？
林砚的心里咯噔一下。
上周的连环抢劫案现场，那个奇怪的“Ω”符号，她总觉得和AI有关，现在这具无名尸的案发现场，又出现了AI芯片的核心材料——这两起案子，会不会有关联？
她看向焚化炉的观察窗，里面的火焰己经熄灭，只剩下黑色的骸骨。
虽然尸体烧了，但留下的线索却指向了一个更复杂的方向——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命案，背后可能牵扯到更隐秘的东西。
而那个神秘的黑影，还有威胁周正明的“他们”，到底是谁？
雨还在下，夜色更深了。
林砚站在焚化炉前，看着手里的证物盒，银灰色的碎屑在灯光下闪烁，像一颗掉进深渊的星星，隐约映出了一张隐藏在幕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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