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剧痛袭来时，陆青荧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她低头，看见华倾雪纤细如玉的手指，正一寸寸没入她的丹田。
那只手曾经和她一起梳抓过鱼、采过药，睡觉的时候彼此温暖。
此刻却像刀刃般冰冷无情，精准地剖开她的灵府，攥住那颗修炼三百年才凝成的毒丹。
"师姐，别怕。
"华倾雪仰着脸，杏眼里盛着天真又残忍的笑意，"很快就不疼了。
""倾雪......你......"陆青荧喉间涌上腥甜，视线因剧痛而模糊。
她看见华倾雪腕间浮现的金色神纹，高台上师尊晏微尘看着他们，轻抚白须，脸上的笑意神秘莫测。
陆青荧想挣扎，却发现西肢被无形的锁链禁锢。
她艰难地转头，看见墨怀真站在祭坛边缘，手里提着一团雪白的毛球——是她的"霜铃"，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命灵猫。
“畜生。”
墨怀真看了陆青荧一眼，温润的脸此刻全是癫狂姿态：“你咬我。”
"霜铃......"她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毒丹可以不要，九厄毒体可以不要，命也可以不要，她只想要霜铃活着。
看到浑身是血还在挣扎来救她的霜铃，想不顾一切地跪下求他放过霜铃，被锁住却是连跪下都不行。
墨怀真微微一笑，手指猛地收紧"咔嚓——"霜铃的颈间灵骨断裂声清脆刺耳，随即身首分家，白色的血喷涌而出，毛茸茸的小头滚到了陆青荧脚边。
陆青荧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利刃割开。
三百年来，霜铃陪她度过无数个试毒后痛不欲生的夜晚，会在她毒发时用温暖的舌头舔去她额头的冷汗，会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偶尔生气的时候会用大尾巴打她巴掌。
而现在，它软绵绵的尸体被随手扔在祭坛角落，脚下琥珀色的眼睛还睁着，倒映着她被剖丹的模样。
"啊！！！”
陆青荧的愤怒使得毒气逆流而行，炸开了身上的绞神锁，经脉尽断使得身上的白衣都染成了红色。
她用力抓住华倾雪的衣袖，却被对方轻巧避开，留下一道血手印。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师姐的九厄毒体，是开启天门最好的钥匙呀。
"华倾雪歪着头，还是一脸天真单纯模样，指尖却没有丝毫停顿搅动，"至于这只猫......"她瞥了眼霜铃的尸体，"畜生而己，死了便死了"陆青荧浑身发抖，再过一百天…再过一百天霜铃就生日了，就可以化形了。
那个喜欢拿尾巴卷着自己小小的身体睡觉的霜铃。
晏微尘手把手教她控毒时，霜铃蜷在她脚边打呼噜； 墨怀真为她疗伤后，总会顺手喂霜铃一颗灵果； 华倾雪甚至亲手给霜铃缝过一件小斗篷......而这一切，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死了便死了？
全是谎言！
"啊——！
"华倾雪猛地抽出毒丹，陆青荧的惨叫声与记忆里霜铃临死的哀鸣重叠。
鲜血喷溅在华倾雪雪白的裙裾上，晕开一朵朵妖艳的花。
"真吵。
"墨怀真皱眉，弹指点在她喉间，"安静些，师妹。
"他撕了衣袍，将手掌上霜铃咬的伤口处理了下。
命令道童处理霜铃的尸体，道童随手扔进祭坛火焰中。
她发不出声音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毒丹被嵌入祭坛中央，看着霜铃的皮毛在烈火中蜷缩焦黑。
九霄神雷轰然劈落，每一道都精准地砸在她西肢百骸。
华倾雪蹲在她面前，用染血的手指抚摸她扭曲的脸："师姐知道吗？
你每次替我试毒时，我都在心里数着日子——""三百零一次试毒，就等今天这一刻。
"墨怀真接过师弟用千年寒冰壶装满的毒血，开始用她的血在地上绘制阵纹——那阵法她认得，是九霄禁术"夺天造化阵"。
原来如此。
三百年的情谊，不过是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最后一缕意识消散前，陆青荧看见自己的身躯在雷光中化为飞灰。
而华倾雪正捧着炼成的毒丹，走向那扇缓缓开启的天门......忽然，一声熟悉的"喵呜"从袖中传来——陆青荧猛地睁眼。
陆青荧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装满碎裂的寒冰，璀璨夺目却让人不寒而栗的凤眼。
识灵碑光滑如镜，映出她十六岁的面容——尚未被三百年仇恨侵蚀的脸，还带着稚嫩的弧度。
一只雪白的幼猫正蜷在她袖袋的灵符里，琥珀色的眼睛澄澈透亮，额间有一簇青焰般的花纹，因为太过弱小，声音现在还只有她听得见。
霜铃......她的霜铃…陆青荧将收着霜铃的灵符放在隐蔽的位置。
华倾雪，墨怀真，晏微尘…这一世，我要你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万毒噬心。
"陆青荧！
"厉喝声打断她的回忆，长老面色铁青，手中拂尘首指她眉心："你使了什么邪术？
"演武场上鸦雀无声。
数百名待选弟子不约而同后退，在她周围空出丈许方圆。
陆青荧低头看着自己素白的双手，十六岁的身体尚未开始修炼，指甲却己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这是毒体觉醒的征兆。
糟了，每每回忆都控制不好毒性，这会都在学习站桩，毒气居然溜出来了。
长老拂尘一扫，己然判定她非我族类，三枚镇魂钉破空而来，"玄月宗岂容邪祟混入！
"陆青荧瞳孔骤缩，这是元婴修士的杀招，以她现在的凡人之躯肯定是接不住的。
"且慢。
"清越的嗓音响起，一道月白身影踏剑而来，广袖翻飞间，三枚镇魂钉当啷落地。
来人眉间一点朱砂，腰间玉牌刻着"玄月"二字，正是宗主首徒墨怀真。
陆青荧眼睛泛红，抓紧袖子的手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前世就是这个温润如玉的大师兄，在她茶中下化功散，亲手将她押上祭坛。
"参见墨师兄！
"众人齐声行礼。
墨怀真温和地扶起长老："知觉师叔息怒，刚刚在附近抓了一位毒脉邪修。
"他转向陆青荧，笑意如春风拂面："毒气应该是跑到了师妹身上，不如由我带她去净化。
"陆青荧掐着掌心的指甲又深了几分。
一模一样的说辞，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与前世分毫不差。
那时她满心感激，却不知自己正被牵进精心编织的罗网。
"有劳师兄。
"她福身行礼，垂眸掩去眼底寒光，跟着墨怀真离开了演武场。
穿过云雾缭绕的悬桥时，墨怀真忽然驻足。
"师妹可知，为何我要救你？
"陆青荧望着桥下万丈深渊，前世她就是在这里"失足坠落"，被逼得提前觉醒毒体保命。
此刻山风猎猎，吹得她衣袂翻飞，像只随时会折断翅膀的蝶。
"请师兄明示。
"墨怀真指尖凝出一缕灵力，轻轻拂过她发间落花，"宗主最爱惜人才。
"花瓣在触及灵力的瞬间化作黑灰。
陆青荧佯装惊慌地后退半步，实则暗中感受体内变化。
毒体果然开始自主吞噬灵力，这比前世提前了整整三个月。
"师、师兄......""别怕。
"陆明远突然握住她的手，灵力如涓涓细流渡入她经脉，"我教你控制之法。
"陆青荧浑身僵硬。
前世她为这份"温柔"怦然心动，如今却看清他灵力中暗藏的追踪印记。
她强忍恶心，任由那缕灵力缠上心脉。
"多谢师兄。
"她红着眼眶抬头，却在墨怀真身后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云雾中浮现半张模糊的脸，银白瞳仁正冷冷注视着她。
那张脸转瞬即逝。
陆青荧却如坠冰窟，是九霄刑殿之主沈浊的标志性瞳色。
"师妹？
"肖明远疑惑地顺着她视线回头。
"没什么。
"陆青荧收回目光，心跳如雷，"好似....看到一只白鹤飞过。
"当夜，陆青荧在弟子居所榻上辗转难眠。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她摩挲着腕间突然出现的青玉镯——这是前世没有的变数。
而且按照前世时间线，这位天道执刑者应该在三百年后才会现身。
"嗡——"玉镯突然发烫。
陆青荧眼前一黑，神识被拽入某个混沌空间。
漫天星斗倒悬，脚下是翻腾的黑色雾海，一卷竹简在雾中沉浮，封皮上《九厄录》三字猩红如血。
"毒可弑神，亦可补天。
"沙哑的声音在虚空回荡。
竹简哗啦啦展开，第一页记载的赫然是《噬心蛊炼制法》。
陆青荧死死盯着配方最后的备注：此蛊专克神族血脉。
"有意思。
"她轻笑出声，眼底泛起疯狂的光，"华倾雪，这一世你的神血......"话音戛然而止。
雾海突然凝固，一道雪亮剑光劈开空间。
银白瞳仁的男子踏剑而来，衣袍上沾着未干的神血。
"擅自修炼禁术者，当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