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族的男人，手臂上都有同一块胎记。它不痛不痒，像块普通的青斑。
直到我整理家族老照片，发现一个规律：所有意外横死的长辈，临终前拍的最后一张照片里，
那块胎记都变成了深黑色。而我今早醒来发现，我的胎记，颜色好像变深了。
1我们家族的男人，左手小臂上，都有一块胎记。青色的，像一枚小小的、歪斜的叶子。
不痛不痒。2我第一次意识到这胎记不寻常，是十二岁那年。那年夏天，我二叔车祸走了。
在殡仪馆，我吓坏了，也被好奇心驱使，偷偷掀开了二叔寿衣的袖子。我看到他左臂上，
那块胎记，不是青色的。是漆黑的。像一滴凝固的墨，又像一个小小的黑洞。
我问我爹：“爹，二叔的胎记怎么是黑的？”我爹脸色骤变，一把将我拽到没人的角落，
力气大得吓人。“谁让你看的！”他低声吼我，眼睛瞪得通红，“以后不准看！听见没有！
”他那样子，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次发火都可怕。我吓得点头，不敢再问。但那个黑色的胎记，
印在了我脑子里。3回家后，我爹把我叫到祖宗牌位前，点了三炷香。烟雾缭绕里，
他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记住，咱们家的男人，都有这块记号。它要是变了颜色，
尤其是变黑了，那就是……就是到时候了。”“到时候了？”我懵懂地问，“是什么时候？
”我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没回答。他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又深又长，
带着我那时还无法理解的沉重。4后来几年，我慢慢长大。我开始留意。我发现，我爹，
我爷爷，我活着的几个堂叔伯……他们手臂上的胎记，都是青色的。和我的没什么两样。
我几乎要把二叔那个漆黑的胎记，当成童年一个模糊的噩梦。直到我开始整理家里的老相册。
5我家有个大木箱，装着几本厚厚的、布满灰尘的相册。那天我闲着没事，
就把它们搬出来晒太阳，顺便翻看。大多是些黑白照片，记录着家族几十年的变迁。
我看着照片里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长辈面孔。忽然，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我开始刻意寻找那些我知道是“横死”或“早夭”的长辈的照片。太爷爷，
据说是在山上被落石砸死的。堂伯，掉进河里淹死的。还有一个我没见过面的小叔叔，
说是小时候得了急病，没救过来。我一张张地翻，心跳不知不觉加快。
当我翻到一张太爷爷躺在棺材里的照片时那时候有这种习俗，我的呼吸停住了。
照片是黑白的，很不清晰。但我能看见，太爷爷挽起的寿衣袖口下，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臂上，
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一块明显的、颜色极深的污迹般的斑点。
那个形状……那个位置……我颤抖着手指，继续翻。
找到了堂伯被人从河里捞起来时拍的照片这张照片本不该存在，不知谁偷偷拍下的。
他浑身湿透，胳膊耷拉着。在他左小臂上，同样位置，也有一块深色的、近乎黑色的印记！
我疯了似的，找出那个夭折小叔叔唯一的一张周岁照。照片里，他被我奶奶抱着，
胖乎乎的手臂挥舞着。就在那左小臂上，那块本该是青色的、小小的胎记，在黑白照片里，
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暗的色调！不是巧合！这绝不是巧合！6我瘫坐在地上，
相册散落在身边。浑身发冷。
一个清晰的、可怕的规律摆在我面前：所有意外横死或早夭的家族男性，在临终前，
他们手臂上那块传承的胎记，都变成了黑色！这不是迷信！这是……死亡预告！
我们家族的男人，从出生开始，就带着一个无形的死亡倒计时！平时它是青色的，沉默着。
当倒计时即将归零，它就会变成黑色，发出最后的、无声的警报！
我猛地撸起自己左臂的袖子。那块青色的、叶子形状的胎记，安静地趴在那里。目前，
还是青色。但它总有一天……会变色的！我会怎么死？车祸？溺水？重病？
还是其他意想不到的横祸？不知道。只知道结局已经注定。我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上，
巨大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7从那天起，我得了强迫症。
我每天要撸起袖子看几十遍胎记。睡觉前看，睡醒第一眼看。走路的时候，
会忍不住隔着衣服去摸它。它依旧青青的，没有任何变化。但这并不能让我安心。
它就像一个绑在我身上的定时炸弹，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响。我变得疑神疑鬼。
过马路时格外小心，反复确认没有车。不敢去河边、水库边。不敢坐飞机，
连长途汽车都尽量避免。吃饭喝水都怕噎着。我活得像个惊弓之鸟。8我爹看出了我的异常。
他把我叫到跟前，看着我憔悴的脸，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他问。我点头，
声音干涩：“相册……我都看到了。”我爹沉默了很久，看着窗外。“这是咱家的命。
”他说，“祖上传下来的，躲不掉。”“为什么？”我几乎要哭出来，
“凭什么我们要有这个？凭什么！”“老一辈的说法……是老祖宗当年靠这个发了家，
许了愿，后代就得用这个还。”我爹的声音很低，“具体怎么回事，也说不清了。只知道，
这记号变黑了，就是债主来收债了。”“没有办法吗？”我不甘心，“就不能……把它弄掉？
比如，去医院用激光打掉？”我爹苦笑一下，摇摇头：“试过。你三爷爷，也就是我三叔，
不信邪，非要去医院弄掉。激光打了好几次，皮都烧烂了，结痂掉了之后……那胎记，
还在原来的地方，青青的，一点没变。”我的心沉到了谷底。连现代医学都无法消灭它？
它就像是长在灵魂上的烙印！9我不信邪。我也偷偷去了医院，挂的皮肤科。
医生看着我手臂上那块小小的、平平无奇的青色胎记，一脸莫名其妙。
“这就是个普通色素痣，很小，也很浅，不影响健康，没必要处理啊。”医生说。
我坚持要做激光。医生拗不过我，给我做了。有点疼，一股烧焦的味道。几天后，痂掉了。
那块皮肤有点发红。但就在那淡淡的红色中间，那片青色的、叶子形状的胎记，清晰依旧。
仿佛之前的激光从未存在过。我摸着那块皮肤，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我的心。
真的……没办法。10我开始查阅各种乱七八糟的资料。民俗传说，玄学秘术，
甚至是巫蛊诅咒。我想找到任何一种可能破解这“命运”的方法。
我在一个非常古老的、讲述民间奇闻异事的论坛角落里，看到一条语焉不详的回复。
回复是针对一个关于“家族诅咒”的提问的。只有一句话：“印记传承，血脉为引。
欲断其根，或绝其源，或寻替者。”印记传承，血脉为引。这说的不就是我们吗？
欲断其根……绝其源？意思是……让家族血脉断绝？再也没有男性后代？寻替者？
找……替代者？我的心猛地一跳。什么意思？难道可以找别人来替我承受这个命运？
把这个该死的胎记，转移到别人身上去？这个想法一冒出来，
我就感到一阵恶寒和……一丝渺茫的希望。这太邪恶了。但……如果真能活下去呢？
11我旁敲侧击地问我爹。“爹，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老祖宗就没留下什么……破解的法子？”我爹正在抽烟，闻言，
烟雾后的眼睛锐利地看了我一眼。“别动歪心思！”他声音低沉，“有些路，
走了就回不了头了！”他好像知道点什么。但他不肯说。他的眼神里，除了警告，
似乎还有一丝……恐惧？他在恐惧什么？恐惧“绝其源”？还是恐惧……“寻替者”？
12日子在提心吊胆中一天天过去。我的胎记，依旧青涩。但我活得一点都不轻松。
我害怕照镜子，害怕看到自己日渐憔悴的脸。我更害怕的，是某天无意中一瞥，
看到手臂上那抹青色，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漆黑。那天，我下班回家。我爹坐在客厅里，
没开灯。烟雾笼罩着他。“你大伯……”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住院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他的胎记……”我颤声问。我爹没说话，
只是重重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我胸口。又来了。死亡预告，
再次应验。这一次，是我那个身体一直很硬朗、前几天还跟我一起喝酒的大伯。
13我和我爹赶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重症监护室外面，
大伯母和堂哥脸色惨白地守着。“医生说是急性肝衰竭……查不出原因，
就是突然不行了……”大伯母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空洞。我爹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我心里清楚，什么肝衰竭，只是表象。根本原因，
是那个变成了黑色的死亡预告。我隔着ICU的玻璃窗看向里面。大伯躺在病床上，
身上插满了管子，人事不省。我看不到他的手臂。但我知道，在那白色的被子下面，
左臂上一定有一块漆黑的、象征着命运终局的烙印。14堂哥把我拉到一边，眼睛通红。
“小杰，你信命吗？”他声音沙哑。我心里一紧，强装镇定：“哥，你说什么？
”“我爸……他前几天就一直说胳膊痒，老是去挠那块胎记。”堂哥的声音带着恐惧，
“我们还以为是皮肤病……后来，后来那胎记的颜色……就不对了！”他抓住我的胳膊，
手指用力：“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家这胎记，是不是真的……”他说不下去了。
但我懂。他也开始怀疑了。怀疑这个家族口耳相传、却又讳莫如深的恐怖真相。
我看着堂哥绝望的脸，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任何语言在既定的事实面前，
都显得苍白无力。15大伯没能撑过三天。葬礼上，我作为亲属，最后给他整理遗容。
我颤抖着，轻轻掀开他寿衣的袖子。那块胎记，就在那里。漆黑如墨。比记忆中二叔那块，
颜色更深，更令人窒息。它像一个句号，终结了大伯的一生。也像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