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身之痛水晶吊灯的光芒碎落在香槟塔上，折射出炫目的光晕。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林晚安静地站在陆沉舟身侧，一身珍珠白的缎面长裙，衬得她肤白胜雪，气质清冷。
她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应对着前来寒暄的宾客，姿态无可挑剔。然而，
总有那么一些细微的声音，能穿透这浮华的喧嚣，精准地刺入耳膜。“看，陆总身边那位，
是不是越来越像……”“嘘——小声点。像又怎么样？正主儿要回来了，
听说苏晴下个月就回国了。”“啧，当了三年替身，也不知道图什么。不过陆总也真是长情，
找个影子都能摆这么久。”“图什么？图陆家的钱和势呗，这种女人，你还不懂？
”话语像淬了冰的针，扎在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初时麻木，随后是绵密尖锐的痛感。
林晚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但脸上的笑容却未曾减弱分毫，
甚至更加明媚了几分。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掠过身旁男人冷峻的侧脸，
他正与一位地产大亨谈笑风生，似乎完全未曾留意到那些关于她的议论。或许，
是根本不在意。一种巨大的疲惫和荒谬感，在这一瞬间将她淹没。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原来在别人眼中，甚至可能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漫长的角色扮演。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三年前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那时，她的“觅晚”花艺工作室，
正处在生死边缘。房东催租的告示贴在门上，供应商的欠款电话一个接一个，
她苦心维护的梦想小屋，眼看就要因为她的天真和资金链断裂而彻底崩塌。
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流下，像极了她的眼泪，却只能倒流回心里。走投无路之下，
她想起了仅有一面之缘的陆沉舟。那是一次公益花艺活动，她是受邀讲师，他是主办方嘉宾。
活动结束后，他曾对她的作品略表赞赏，并留下了名片，说有机会合作。彼时，
她只当是客套。如今，这却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男声冷漠而公式化，在听她结结巴巴说明来意后，沉默了片刻，
然后给了她一个地址和时间。站在那栋高耸入云的陆氏集团大厦楼下，林晚感到一阵眩晕。
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都市的冷光，象征着一种她无法企及的权力和高度。
被秘书引着走进那间宽阔得可以跑马的顶层办公室时，她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陆沉舟就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冷冽的木质香气，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疏离的压迫感。“林小姐，
”他没有转身，声音透过空气传来，没有一丝温度，“我记得你的花艺很有灵气。
”林晚紧张地攥紧了衣角，鼓起勇气陈述了自己的困境，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他听完，
终于缓缓转过了椅子。那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脸上，
尤其是眉眼处，停留了异常久的时间。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评估其与某个标准的契合度。良久，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
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我可以解决你所有的债务，并且，未来三年，
陆氏集团相关的花艺设计和供应，都可以交给你的工作室。”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条件是什么？
”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做我的女朋友，”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为期三年。
”林晚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脸上血色褪尽。“不必担心，只是一场交易。
”他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我需要一个女伴来应付家族和一些不必要的社交麻烦。而你，”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她的脸，
“很合适。”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推到她面前。“这是合约。
里面写明了你的职责、需要遵守的规则，以及你能获得的报酬。除了经济上的支持，三年后，
我会助你的工作室在业内站稳脚跟。”林晚的手指冰凉，她拿起那份厚厚的合约。
款细致到令人发指，包括着装风格、言行举止，甚至每周必须共同出现的场合次数。
她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被摆弄的提线木偶。“为什么……是我？”她抬起头，艰难地问。
陆沉舟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他几乎是无声地低语了一句，
却又清晰得让她浑身一颤：“……因为，你很像她。”2 秘密相框像谁？
这个疑问像一颗种子，在她心中迅速扎根。巨大的屈辱感和现实的压力在她脑中激烈交战。
拯救工作室的渴望，与出卖尊严的恐惧，撕扯着她。最终，对梦想的不甘，
对失去一切的后怕，压倒了一切。她拿起笔，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却在落笔的瞬间，
变得异常坚定。她在乙方签名处，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晚。
就在她放下笔的瞬间，目光无意间扫过陆沉舟身后书架上，一个被刻意倒扣着的精致相框。
那下面，藏着怎样的秘密？那个“她”，究竟是谁？合约生效了。而她的命运，
也从这一刻起，驶向了一条充满未知与荆棘的轨道。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林晚搬进了陆沉舟名下的一处高级公寓。这里视野绝佳，装潢奢华，
却冰冷得像一间没有温度的样板间，所有物品都摆放得一丝不苟，缺乏人烟气息。
她的行李不多，唯一能彰显她存在的，是阳台上几盆她带来的、自己栽培的多肉植物，
为这片冷寂的空间增添了一抹笨拙的生机。陆沉舟的助理效率极高，
很快便来处理了她的债务，并为“觅晚”工作室注入了急需的资金。同时送来的，
还有几个知名品牌的当季新品画册，以及一位一丝不苟的造型师。“林小姐，
陆总希望您的着装风格能更偏向古典优雅。”造型师微笑着，
手中的衣架挂满了各种材质的连衣裙、套装，
致的蕾丝、柔软的丝绸、复古的收腰设计——一种完全不属于林晚平日简洁舒适风格的审美。
她像个洋娃娃般被摆弄着试衣，镜子里的人渐渐变得陌生而高贵，
却也仿佛戴上了一张华丽的面具。她明白，这是契约的开始，
是陆沉舟在按照他心中的那个“她”的形象，对她进行重塑。
每一次修剪刘海以更贴近某个弧度，每一次换上她并不习惯的高跟鞋，
都是一次对自我部分的悄然抹杀。
3 怀旧巡礼陆沉舟履行着契约中“每周至少两次公开露面”的条款。
他带她去各种高级场所：米其林三星餐厅、私人画廊开幕酒会、慈善拍卖晚宴。在外人看来，
他们是般配的一对。他偶尔会体贴地为她拉开椅子，会在她与人交谈时看似专注地站在一旁，
甚至会在她觉得冷时，将昂贵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这些举动，若在寻常情侣间，
该是令人心动的甜蜜。但在林晚这里，却只感到一种程序化的冰冷。
她渐渐发现规律：他带她去的餐厅，招牌菜总是偏清淡的江浙口味；看的画展，
多为印象派风格；听的音乐会，也总有大提琴演奏环节。一次，
在一家需要提前数月预定的顶级日料店，主厨亲自为他们握寿司。
陆淡舟尝了一口金枪鱼大腹，微微颔首，对林晚说：“这里的醋饭酸度，
和晴……和我在京都吃过的一家老店很像。”他顿住了，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但那个几乎脱口而出的“晴”字，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了林晚的喉咙里。她低头，
味同嚼蜡。原来，所有的“浪漫约会”，都不过是他带着另一个女人的记忆，
在她身上进行着一场场怀旧的巡礼。4 幽灵之舞真正的裂痕，发生在一个周末的夜晚。
陆沉舟带她去看一场芭蕾舞剧——《吉赛尔》。剧院包厢私密而奢华，舞台上，
白衣的幽灵们翩翩起舞，充满哀婉与绝望。中场休息时，灯光亮起。
陆沉舟似乎还沉浸在情节里，目光望着舞台方向，有些失神。包厢里很安静，
林晚正想着找些话题，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温柔的怀念：“晴晴当年在学校，跳的就是吉赛尔。
尤其是第二幕，那种为爱痴狂又充满怨念的感觉……她把握得极好。”他的声音不大，
却在寂静的包厢里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林晚的心上。
他如此自然地在她面前提起那个女人的昵称，如此坦然地比较着，
仿佛她只是一个可以分享这段回忆的树洞。林晚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指尖冰凉。
她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不仅外表是替身，连她参与的这些活动，
也都是在重温别人的过去。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不断地提醒他，另一个女人的存在。
巨大的屈辱和心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能失态，这是契约的底线。
她转过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微笑，声音轻得几乎飘散在空气里：“是吗？
那苏小姐……一定跳得非常美。”陆沉舟似乎这才彻底回过神来，他瞥了她一眼，
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和审视，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温情和失态只是她的错觉。
他没有回应她的客套，只是淡淡地说：“休息时间快结束了。”下半场的舞剧，
林晚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舞台上幽灵的舞蹈与她的心境重合，她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个幽灵，
游荡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演出结束，陆沉舟起身，习惯性地向她伸出手臂。
林晚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手轻轻搭了上去，触感冰凉。回家的车上，两人一路无话。
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掠过，映照着陆沉舟轮廓分明的侧脸，深邃难测。临下车前，
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记住你的身份，做好你该做的事。
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也不要……有多余的感情。”车子绝尘而去，
留下林晚独自站在公寓楼下，夜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她抬头望向那扇亮着灯的、属于她却不是“家”的窗户，心中一片荒芜。契约关系下，
连她刚刚萌生的、那一点点基于共同经历而产生的错觉和动摇，
都成了需要被警戒的“多余”。5 贵妇之辱自芭蕾舞剧那晚之后，
林晚与陆沉舟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层薄冰。她更加严格地遵守着合约的每一条细则，
将自己包裹在一层无懈可击的礼貌外壳里。陆沉舟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变化，或者说，
并不在意。他依旧带她出席各种场合，她的表现无可挑剔，
甚至比以往更加“像”那个他期望的样子。但这种“像”，是一种抽离了灵魂的模仿。
她学会了在听到“晴”字时面不改色，
学会了在别人投来探究或怜悯目光时回以更优雅的微笑。私下里，
她开始更拼命地打理自己的花艺工作室，那是她唯一能喘息、能确认自我价值的地方。
她用陆沉舟提供的资源，却极力保持着一丝独立性，
仿佛在预先为终将到来的契约结束做准备。阳台上的多肉植物，在她精心照料下，
悄然生出了新的侧芽，倔强而沉默。真正的考验，很快降临。陆沉舟的母亲，
那位久居上位、气质雍容却目光锐利的贵妇，点名要见林晚。地点设在陆家老宅，
一场看似家常，实则暗流汹涌的午宴。老宅的气派与压迫感，比陆沉舟的公寓更甚。
陆母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用着汤匙，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林晚身上扫视。
“林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听说你开了间小花店？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不过嘛，
终究是小打小闹。”“我们沉舟将来是要接手整个陆氏的，他的伴侣，
需要的是能为他事业提供助力的世家千金，知书达理，见识广博。而不是……”她顿了顿，
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晚一眼，后面的话没说，但比说出来更刺人，“只需要懂得安分守己就好。
”每一句话，都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林晚背脊挺得笔直，
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桌布下的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她感到自己像一件待估的商品，
正在接受最苛刻的检阅。6 山雨欲来陆沉舟就坐在林晚旁边，大部分时间沉默地用餐，
偶尔回应母亲关于公司事务的问话，对于母亲那些含沙射影的羞辱，他并未出言制止，
仿佛司空见惯，又或者，默认了这种“规训”的必要性。
直到陆母将话题引向了更直接的方向：“苏晴那孩子要回来了，你知道吧？
前几天还跟我通了电话，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当年要不是……唉，她和你才是最般配的。
”“妈。”陆沉舟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但也仅此而已。
他没有看林晚，也没有为她辩解半句，只是用刀叉切着盘中的食物，动作优雅却冰冷。
这一刻，林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原来，在外界的流言蜚语之外，在他家族内部，
她的“替身”身份更是人尽皆知的秘密。而他，这个在法律意义上她此刻的男伴，
在她尊严被践踏时，选择的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妈”，用以阻止更多关于“苏晴”的话题，
而非维护她分毫。午宴在一种极度压抑的气氛中结束。离开老宅时，
陆母甚至没有对林晚说一句客套的再见，只是对陆沉舟吩咐道：“沉舟，苏晴回来的接风宴，
你来安排，务必隆重些。”回程的车上，气压低得让人窒息。林晚扭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觉得这个她生活了多年的城市，突然变得无比陌生。她和他之间，
横亘着的不仅是那个叫苏晴的女人，还有无法逾越的阶层鸿沟和来自他至亲的否定。
车子驶入公寓地下车库，停稳。陆沉舟没有立刻下车，他侧过头，
看着林晚依旧望向窗外的侧脸，灯光昏暗，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忽然开口，
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今天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这算是一句迟来的、极其有限的“安抚”吗？林晚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她看着他，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