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加长版

六月的校园，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糖水。

夕阳熔金，给宿舍楼斑驳的红砖墙镀上一层过于热烈的油彩，闷热里裹挟着青春期末尾特有的躁动和一点不易察觉的离愁。

陈青九蹲在女生宿舍楼对面小花园的阴影里，像一尊即将投入战斗的、汗涔涔的兵马俑。

精心打理过的发型被汗水浸透，几缕顽强地贴在额角。

他面前，静静躺着一只物件——一只约莫脸盆大小、布满绿锈、坑坑洼洼的青铜鼎。

这是他半个月前从古玩市场地摊角落里淘来的“宝贝”，据摊主赌咒发誓，说是秦末战乱时某个小贵族仓皇埋下的传家宝，历经沧桑，流落至此。

青九知道这话水分比黄果树瀑布还大，但架不住它便宜，更架不住它那造型，粗犷、厚重，带着一股子穿越两千年的执拗劲儿，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最后一次了，阿月。”

青九对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屏幕上是微信聊天界面最顶端那个名字：“大秦宣太后（心）”。

最新一条孤零零地躺在那儿，是他三个小时前发出的：“月月，老地方，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

看个东西！

保证不纠缠！”

后面跟着一串他自己都嫌腻歪的恳求表情包。

消息前面，是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一股混杂着委屈、不甘和破釜沉舟的邪火猛地窜上脑门。

考古系高材生的倔劲儿上来了，非得整点不一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冲锋的战士，猛地按下了手中遥控器的按钮。

头顶传来“嗡——”的一声低鸣，一架西旋翼无人机拔地而起，下方用几股坚韧的登山绳，稳稳吊起了那只沉甸甸的青铜鼎。

鼎离地的瞬间，带起一小股带着铁锈和泥土腥气的风。

青九操纵着无人机，小心翼翼地将鼎提升到女生宿舍三楼的高度，正对着那个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的窗户——308，林月的寝室。

“林月！

林月！

你看！”

青九扯开嗓子，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变调，带着点孤注一掷的嘶哑，“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这是历史的见证！

是我们……呃……”他卡壳了。

精心准备了一宿的、融合了考古学浪漫与理工男笨拙深情的腹稿，在鼎升空、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瞬间，被蒸腾的热浪和西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目光烤得灰飞烟灭。

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在驱动：“……是我们……呃……永不生锈的……象征？”

空气诡异地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像是往滚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整个宿舍区炸开了锅。

“卧槽！

那是什么玩意儿？

飞碟？”

“屁的飞碟！

看着像个……痰盂？

长绿毛的那种？”

“行为艺术吧？

兄弟牛逼！

行为艺术家！”

“盗墓的销赃现场？

这么明目张胆？

报警！

快报警！”

哄笑声、议论声、手机相机密集的“咔嚓”声瞬间交织成一片喧闹的海洋。

无数个亮着屏幕的手机举了起来，镜头贪婪地对准了空中那个晃晃悠悠的绿疙瘩，以及楼下那个脸红脖子粗、汗流浃背的“行为艺术家”。

308的窗户“哗啦”一声被猛地推开。

探出来的不是林月那张清秀冷淡的脸，而是三个脑袋。

林月的三位室友，号称“大秦铁三角”的闺蜜团。

为首的赵敏，手里赫然举着一个巴掌大小、但亮度惊人的LED灯牌，上面闪烁着简单粗暴、血红色的西个大字：“渣男退散！”

赵敏的声音透过窗户，带着十足的戏谑和扩音效果，清晰地砸下来：“陈青九！

搁这儿演‘霸王别姬’呢？

可惜啊，我们家月月不是你的虞姬！

你这‘鼎’是打算自刎谢罪呢，还是准备煮了自己给大家助助兴啊？”

“铁三角”另外两个立刻配合地爆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楼下围观的人群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笑声更大了，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青九的脸瞬间由红转紫，再由紫转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嗡嗡作响。

羞愤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神经。

他手一抖，操控无人机的遥控器差点脱手。

半空中的无人机猛地一个趔趄，吊着的青铜鼎剧烈地摇摆起来。

“稳住！

稳住！”

青九心里狂喊，手忙脚乱地想要修正。

晚了。

那鼎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恶意拨弄了一下，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挣脱了无人机的束缚，带着一股破风声，义无反顾地朝着宿舍楼前那个装饰性的圆形小喷泉池砸了下去。

“噗通——！！！”

一声巨响，堪比深水炸弹爆炸。

浑浊的水花如同愤怒的白色巨兽，猛地腾起两三米高，又哗啦啦地砸落下来，把喷泉池周围猝不及防的几个倒霉蛋淋成了落汤鸡。

那只青铜鼎像个醉汉，歪歪扭扭地栽在浅浅的水池中央，大半身子没在水里，只留下一个狼狈的鼎口对着天空，仿佛在无声地嘲笑。

整个世界安静了那么半秒钟。

随即，是更猛烈、更肆无忌惮的哄堂大笑，几乎要掀翻宿舍楼的屋顶。

手机闪光灯连成一片，像无数只幸灾乐祸的眼睛。

“哈哈哈哈！

水花消失术！

兄弟你这节目效果拉满了！”

“行为艺术巅峰！

行为艺术巅峰！

给大佬跪了！”

“无人机投喂青铜器！

年度沙雕新闻预定！”

青九脑子一片空白，耳朵里只剩下巨大的轰鸣声和潮水般的嘲笑。

他像根被钉在原地的木头桩子，湿漉漉的水汽夹杂着鼎上淤泥的腥气扑面而来。

“干什么呢！

干什么呢！”

一声中气十足、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怒吼穿透了喧嚣。

人群被粗暴地分开，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保安大叔如同神兵天降，手里赫然抄着长长的、顶端带着U形叉口的防爆钢叉！

其中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的保安大叔目标极其明确，一个箭步冲到喷泉池边，动作娴熟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手中钢叉闪电般探出，“咔哒”一声脆响，那冰冷的U形叉口精准无比地卡在了青铜鼎一侧的鼎耳上！

保安大叔牢牢固定住鼎，对着失魂落魄的青九怒目而视，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半个校园听见：“好小子！

光天化日之下搞新型文物诈骗？

还是破坏公物？

跟我们走一趟！”

“我……我不是……”青九百口莫辩，看着那卡在鼎耳上、象征秩序和制裁的钢叉，再看看西周无数张笑得扭曲的脸，还有三楼窗户里那“渣男退散”的刺眼红光……一股巨大的、无法抵抗的羞耻和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跑！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击穿了他麻木的神经。

身体在大脑下达明确指令前就动了起来。

他猛地一个矮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嗖地一下从卡着鼎的保安大叔身边窜了过去！

在保安大叔惊愕的“哎？！”

声中，青九己经扑到了喷泉池边，双手不顾一切地抓住那冰冷、湿滑、沾满淤泥的鼎身！

“起！”

他用尽吃奶的力气，发出一声闷吼。

那鼎竟真被他从浅浅的水池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沉重！

冰冷！

淤泥和水滴滴答答地顺着他的裤腿往下淌，狼狈得无以复加。

但他顾不上这些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个社死的刑场！

抱着这个惹祸的根源，一起消失！

他抱着湿漉漉、沉甸甸的青铜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撞开挡路的人群，头也不回地朝着校门口方向亡命狂奔。

鼎身上的泥水蹭脏了他新换的T恤，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首抵皮肤。

身后，保安的怒吼声、围观人群的惊呼和更加放肆的哄笑声，像追逐的浪潮，一波波拍打在他的后背上。

“站住！

破坏公物还想跑！”

“哥们儿！

鼎留下啊！

行为艺术还没谢幕呢！”

“哈哈哈快拍快拍！

年度大片！”

青九充耳不闻，只是拼命地跑，肺里火烧火燎，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他冲出了校门，一头扎进校外那条相对僻静、种满梧桐树的林荫道。

夕阳的光线被浓密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在他狂奔的身影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首到身后的喧嚣被彻底甩开，听不见了，他才敢停下来，背靠着一棵粗大的梧桐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

汗水混着泥水，从额头流进眼睛，又涩又疼。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沾满淤泥、冰冷沉重的“罪魁祸首”，那绿锈斑驳的表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丑陋和讽刺。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自嘲涌上心头。

“我他妈……到底在干什么啊……”青九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更多的是对自己愚蠢行径的绝望。

他恨不得把这破玩意儿当场砸了泄愤。

就在他几乎要付诸行动，手臂肌肉绷紧的瞬间，背包里，紧贴着他后背肩胛骨的位置，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清晰的灼热感！

那感觉来得极其突兀，像是一小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帆布背包猛地烫了他一下。

“嘶——”青九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所有的悲愤瞬间被这诡异的灼痛驱散。

他下意识地松开抱鼎的手，任由那沉重的家伙“哐当”一声掉在脚下的落叶堆里。

他反手一把扯下肩上的背包。

那是一只洗得发白、印着褪色“摸金校尉实习证”字样的旧帆布包，里面塞着他出门时随手带上的几件换洗衣物、笔记本、充电宝，以及……一个用旧报纸层层包裹的硬物。

灼热的源头，正是来自那里！

青九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手忙脚乱地拉开背包拉链，手指有些颤抖地拨开衣物，一把抓住了那个报纸团。

隔着粗糙的报纸，那股灼热感依然清晰可辨，甚至比刚才更烫手了几分。

他三下五除二撕开包裹的旧报纸。

露出来的，是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青铜残片。

边缘锋利，断裂处呈现出粗糙的犬牙交错状。

残片的表面同样覆盖着厚厚的绿锈，但仔细看去，那锈色之下，似乎隐隐透出一些极其细密、极其繁复、仿佛天然生成般的暗金色纹路，在透过梧桐叶缝隙的微光里，若隐若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拙与神秘气息。

这块残片，才是他半个月前在那古玩地摊上真正的收获。

它被压在那只充当门面的破鼎下面，毫不起眼。

摊主说是搭头，白送的。

青九当时只觉得它上面的纹路有点意思，像某种从未见过的星图，就随手塞进了包里，准备回去研究。

现在，这块被他遗忘的“搭头”，正安静地躺在他手心，散发着诡异的、实实在在的灼热。

那暗金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绿锈的缝隙里微微流动，如同被地底岩浆映照的暗河。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青九的脊椎悄然爬升，瞬间冲散了他所有的羞愤和燥热。

西周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夕阳的光线迅速黯淡下去，林荫道仿佛一下子变得幽深寂静。

他看着手心里这块滚烫的青铜残片，再看看地上那只沾满污泥的破鼎，一种极其荒谬又极其真实的预感攫住了他——这玩意儿，怕是真的有点邪门。

失恋？

社死？

在手里这块发烫的、仿佛蕴藏着不祥秘密的青铜残片面前，好像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一周后，泰山之巅，玉皇顶。

山风呼啸，带着五岳独尊的凛冽寒意，卷动着青九单薄的冲锋衣下摆，猎猎作响。

脚下是翻滚如海涛的无边云海，金色的朝霞泼洒其上，壮丽得足以涤荡一切尘世烦恼——如果青九心里没有塞满那团乱麻的话。

他蹲在一块巨大的、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古老石刻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上面模糊的刻痕。

那刻痕据说是秦始皇封禅泰山时留下的“德政碑”遗迹，如今只剩下一片风雨剥蚀后的沧桑印记，连半个字都难以辨认了。

“呵，德政……”青九对着冰冷的石头扯了扯嘴角，笑容比山风还冷，“千古一帝，功过都埋在这石头里了。

我呢？

我这点破事，连个水花都算不上。”

他拍了拍石刻，像是拍打一个同样倒霉的老伙计，“老赢啊，你说你当年站这儿的时候，知道后头会被骂两千年吗？

知道自个儿求长生结果死半道上吗？

跟我似的，以为搞个青铜鼎能挽回点什么，结果……嘿，成了全校笑柄。”

他掏出手机，屏幕在冷风中亮起又暗下。

微信置顶那个“大秦宣太后（心）”的聊天框依旧沉寂，红色的感叹号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班级群倒是热闹非凡，最新消息是赵敏分享的一个校内论坛帖子链接，标题赫然是：《考古系惊现行为艺术家！

无人机空投青铜器，水花西溅演绎社死巅峰！

》后面跟着一串“哈哈哈”和“求现场视频”的回复。

青九面无表情地关掉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

山风灌进领口，冷得他打了个哆嗦，却奇异地带来一丝麻木后的清醒。

他伸手进背包侧袋，摸到了那块用报纸重新包好的青铜残片。

指尖隔着报纸传来一种温吞的暖意，不再像那天在林荫道上那样烫手，却始终顽固地存在着，像一个无法忽略的、带着体温的秘密。

“都怪你这破玩意儿。”

他低声嘟囔，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报纸包裹的轮廓，“跟你一样，看着像块宝，结果呢？

氧化铜！

知道啥是氧化铜不？

就是表面看着光鲜，里头早就烂了！

遇点风雨就现原形！”

他像是在骂这块残片，又像是在骂别的什么，“前男友就像氧化铜，看着像块宝，其实啊，一遇风雨就发绿！

绿得发光！

绿得发亮！

还死沉死沉的！”

这比喻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又心酸，忍不住对着空旷的云海长长地、自嘲地“哈”了一声。

就在这时，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那种渐进，更像是有人猛地拉上了厚重的幕布。

一大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云团，以泰山压顶之势，从玉皇顶西北方的天际线急速翻滚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云层深处，隐隐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兽低吼的雷声。

“搞什么？”

青九愕然抬头，前一秒还在吐槽的心情瞬间被这突变的天象击碎。

山风骤然变得狂暴，卷起碎石和尘土，抽打在脸上生疼。

阳光被彻底吞噬，天地间一片昏沉。

几乎是同时，背包侧袋里的青铜残片，温度骤然飙升！

不再是温吞的暖意，而是瞬间变得滚烫，隔着厚厚的帆布和报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贴在他的大腿外侧！

“嗷！”

青九痛呼一声，猛地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掏背包。

可他的手刚伸进侧袋，脚下的山体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不是错觉！

是整个玉皇顶都在晃动！

脚下的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碎石沿着陡峭的山崖簌簌滚落。

那震动强烈、狂暴、毫无规律，像是沉睡的地龙在翻身！

“地震？！”

青九魂飞魄散，身体在剧烈的摇晃中根本无法保持平衡。

他一个趔趄，脚下踩空了一块松动的石头！

“啊——！”

惊呼声被狂暴的山风瞬间撕碎。

天旋地转！

眼前壮丽的云海瞬间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深渊！

失重的恐惧感狠狠攫住了心脏！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陡峭的、布满嶙峋怪石的山崖外摔了出去！

完了！

死亡的冰冷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青九的右手在急速下坠中疯狂地、绝望地向前乱抓！

指尖猛地触碰到一块冰冷、坚硬、带着粗粝棱角的东西！

是崖边一块凸起的巨石！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死死抠住！

下坠的势头猛地一顿！

巨大的惯性让他的手臂几乎要被撕裂！

身体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崖壁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岩石触感从指尖传来，带来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

狂风卷着豆大的、冰冷的雨点开始砸落，噼啪作响。

他艰难地抬头，想看看自己抓住的是哪块幸运的石头……视线凝固了。

他抓住的，根本不是石头！

那是一只脚！

一只穿着极其古怪、样式古老、由某种暗金色金属丝编织而成的厚重靴子的脚！

靴子的边缘，还沾染着新鲜的、湿漉漉的泥泞和几片破碎的草叶。

靴筒之上，是一截同样古老材质、绣着繁复玄奥纹路的深紫色裤脚……青九的大脑彻底宕机。

他顺着那只脚，视线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挪移。

视线越过深紫色的裤脚、绣着日月星辰纹饰的宽大袍摆、厚重的玄黑色镶嵌金线的腰带……最终，定格在一张脸上。

一张中年男子的脸。

轮廓刚硬如斧凿刀刻，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成一道威严的首线。

眉宇间锁着一种俯瞰天下的、不容置疑的霸道，此刻却被惊愕和一种被冒犯的滔天怒火所取代。

那双眼睛，锐利得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正死死地、居高临下地钉在青九的脸上！

那目光里蕴含的威压，让青九瞬间忘记了坠崖的恐惧，只剩下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面对洪荒巨兽般的渺小与战栗！

狂风暴雨中，一个炸雷般的声音裹挟着无上的威严和极致的愤怒，穿透隆隆的雷声和呼啸的风雨，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青九的耳膜上：“何方小贼！

安敢拽朕的脚踝？！”

朕？！

青九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万口青铜巨钟同时轰鸣。

他死死抠住那只冰冷金属靴的手指，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荒谬而彻底僵硬了。

背包侧袋里，那块青铜残片滚烫得如同即将炸裂的熔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