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葬坑里堆满的尸骨突然集体坐起，空荡的眼窝齐刷刷转向我们。
老盗墓贼颤抖着说：“它们在守护最中间那口青铜棺……” 我们强行开棺，
里面只有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尸，胸口放着我小时候失踪姐姐的日记本。 翻开第一页，
是用血写的：“弟弟，快逃，这墓是活的。”---空气是凝滞的，
带着一股混合了千年尘土、腐朽有机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檀香与霉菌交织的诡异气味。
手电光柱在粘稠的黑暗里劈开一道狭小的通道，光斑落在坑底，颤抖着，
映出下面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尸骨。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具。人的骸骨，
扭曲着，纠缠着，像是被随意倾倒的垃圾，填满了这个巨大的、向下凹陷的陪葬坑。
白骨在手电光下泛着冷冷的、了无生气的光泽，
一些骨头上还挂着早已碳化发黑的丝缕织物碎片。“我的……娘诶……” 王胖子在我身边，
声音发颤，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声音在死寂的墓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的胖脸在手电余光里一片煞白，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喉咙发紧，
握着强光手电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滑腻得几乎抓不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任何我看过的恐怖片，那种直击灵魂的、对死亡最直观的陈列，
让人生理性的不适。黑眼镜没说话，他站在坑边，佝偻着背，
那张布满褶皱和老斑的脸在阴影里明暗不定，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得像鹰隼，死死盯着坑底，
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计算，又像是在默数。我们三个，
是为了这座意外发现的、规格高得吓人的战国古墓而来。胖子负责出力和技术开锁，
我算是半吊子历史顾问，靠书本知识推测结构和年代，而黑眼镜，他才是核心，
真正的老瓢把子，经验深不可测。下到这陪葬坑之前，一切顺利得让人心头发毛，
直到看见这“万人坑”。“不对劲……” 黑眼镜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
像砂纸摩擦着石头，“看他们的姿势……不像是殉葬，倒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到这里，
挤在一起……”我顺着他的目光仔细看，强压下心中的悸动。确实，
这些骸骨的姿态极其怪异，没有殉葬者常有的规整或挣扎痕迹，
反而是一种极度的扭曲和挤压，很多骨骼甚至呈现出不自然的骨折，
仿佛在死前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恐慌和拥挤。“管他娘怎么死的，赶紧找路过去啊！
” 王胖子喘着粗气，用手电扫视着坑对面那扇紧闭的、雕刻着繁复鸟兽纹路的青铜门，
“宝贝肯定在里头！这陪葬的规模，主棺椁里得有多少好东西！”黑眼镜没理会胖子的躁动，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太静了……你们没觉得吗？这地方，
静得连个虫子的声音都没有。”他这么一说，我才猛然惊觉。从发现这个陪葬坑开始，
之前偶尔还能听到的、不知名小虫的窸窣声，或者远处渗水滴落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绝对的死寂，像一块沉重的湿布，裹住了我们三人，压得人心脏都往下坠。“咯嘣。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从坑底传来。我浑身一僵，手电光猛地扫过去。
声音来源处，一具半埋在其它骨头下的肋骨，似乎……动了一下？是我眼花了？
紧张导致的幻觉？“咔…咔咔……”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细密，清脆，
如同寒冬腊月河冰开裂，又像是无数干枯的树枝被同时踩断。这一次，
我们三个都听得清清楚楚。坑底，那堆积如山的骸骨，开始动了。不是整体的摇晃，
是其中零散的骨骼，指骨、臂骨、头骨……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微微震颤。“炸、炸尸了？！还是闹鬼？！” 王胖子怪叫一声，差点把手电扔出去，
手脚并用地往后退，背脊狠狠撞在后面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脑子一片空白，
课本上的知识、听过的传说，在这一刻全都派不上用场。
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在这诡谲的现实面前寸寸碎裂。我只能死死地盯着下面，
看着那超自然的一幕在眼前上演。“咯啦啦——”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不再是个别骨头的颤动，而是整片尸山骨海开始了同步的、缓慢的起伏。
最上层的白骨被顶开，滑落，露出下面更多纠缠的肢体。然后，
在我們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一具具相對完整的骷髏架子，
開始用一種極其僵硬、極不協調的姿勢，從屍堆中，緩緩地……坐了起來。一具，兩具，
十具，百具……仿佛無窮無盡。空蕩蕩的眼窩，沒有眼球，沒有血肉，
只有兩個黑漆漆的窟窿，在手電光的亂掃中，齊刷刷地……轉向了我們所在的方向。
成百上千個黑洞，無聲地凝視。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凍住了。頭皮陣陣發麻，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呼吸停滯，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
連尖叫都卡在喉嚨里，發不出絲毫聲音。王胖子已經癱軟在地，褲襠處濕了一大片，
散發出騷臭味，他張著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漏氣聲。連一向鎮定的黑眼鏡，
此刻也面無人色，乾瘦的身體像篩糠一樣抖動，牙關打顫的聲音清晰可聞。
他抬起顫抖的手指，指向陪葬坑最深處，那裏，在所有坐起的骷髏隱隱環繞的中心，
地面微微隆起，顏色深暗，與周圍不同。
“它……它們……不是在攻擊……” 黑眼镜的聲音破碎不堪，充滿了從未有過的恐懼，
“它們是在……守護……”他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眼珠因極度的驚懼而微微凸出。
“守護最中間……那口青銅棺……”我的目光越過那些靜默坐立的骷髏，
聚焦在那片深色區域。之前被骸骨堆積遮掩，看不太清，此刻在手電光下，
能隱約看到那裡似乎有一個低矮的平臺，上面靜靜地放置著一口棺槨。
棺槨的材質看不太真切，但顏色暗沉，形制古拙，與周圍的白骨形成詭異的對比。
這些復活的骷髏，只是坐起來，“看”著我們，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但它們帶來的心理壓力是毀滅性的。它們就在那裡，無聲地宣告著此路不通，或者說，
通往那口青銅棺的道路，充滿了未知的恐怖。時間在死寂和對峙中一分一秒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年那麼漫長。
“不行……不能這麼耗下去……” 黑眼镜突然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眼中的恐懼被一種近乎瘋狂的貪婪和決絕取代，“到了這一步……不能空手而回！
那青銅棺里的東西，絕對值！”“你他媽瘋了！” 王胖子帶著哭腔低吼，
“這些鬼東西看著呢！怎麼過去？！”“它們沒動……或許，只要不直接觸碰它們，
或者……不背對它們？” 黑眼镜喘著粗氣，從隨身的布袋裡掏出幾根黑驢蹄子，
又摸出一把染著暗紅污漬的糯米，“試試！富貴險中求！”他試探著，
將一把糯米撒向靠近坑邊的幾具坐著的骷髏。糯米落在白骨上，沒有任何反應，
既沒有冒出想像中的黑煙，也沒有引發骷髏的暴動。它們依舊靜靜地坐著，
黑洞洞的眼窩凝視著虛空中的某一點。黑眼镜臉色更白，但他咬了咬牙，
將黑驢蹄子緊緊攥在手裡，對我們低吼：“跟緊我！別碰它們！眼睛……別看它們的眼睛！
”雖然那些眼窩根本沒有眼睛。他率先，極其緩慢地，踩著坑邊的斜坡，向下挪動。
每一步都輕得像羽毛，生怕驚擾了這片死亡軍團。我和王胖子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絕望。但留在原地同樣讓人崩潰。胖子掙扎著爬起來，哆哆嗦嗦地跟上。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幾乎要跳出喉嚨的心臟，也邁出了腳步。踏入陪葬坑的瞬間，
那股陰寒之氣驟然加重，像是瞬間跌入了冰窖。空氣中的腐臭味更加濃郁。
我們三個幾乎是踮著腳尖，在坐立的骷髏之間狹窄的縫隙中穿行。
那些蒼白的骨骼離我們最近時只有不到半米，我甚至能看清某些骨骼上斷裂的茬口，
以及上面附著的、乾癟的不知名菌絲。我不敢去看那些黑洞洞的眼窩，
只能死死盯著黑眼镜的後背，感覺自己的神經已經繃緊到了極限，隨時都會斷裂。寂靜中，
只有我們粗重壓抑的喘息聲，
以及腳下不小心踩到碎骨時發出的、令人心驚肉跳的“咔嚓”聲。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突然，旁邊一具骷髏的臂骨，似乎因為我們經過帶動的微風，
輕輕晃動了一下。“啊——！” 王胖子嚇得一聲短促的驚叫，雖然立刻用手捂住嘴，
但在這死寂環境里無異於驚雷。我們三個瞬間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那具骷髏的頭骨，
緩緩地，發出“喀”的一聲輕響，那空蕩的眼窩，似乎微不可查地調整了角度，
再次精准地對準了我們。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後背。但它依舊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黑眼镜回頭，用狠戾的眼神瞪了胖子一眼，示意他閉嘴，
然後繼續以更慢、更輕的動作向前挪動。短短几十米的距離，我們走了彷彿一個世紀。
當終於踏上那片中心區域的矮平臺，雙腿都在發軟。回頭望去，
那片白森森的骷髏海洋依舊靜坐，黑洞洞的眼窩依舊朝向我們，但確實沒有追過來。
暫時安全了。我們三人幾乎虛脫，靠著冰冷的青銅棺槨大口喘氣。這才仔細打量這口棺槨。
它比想像中要小，並非巨大的椁室，而是一口直接放置於此的單棺。通體青黑，
上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墨綠色的銅銹，
但依舊能看出雕刻其上的精美紋路——並非戰國時期常見的蟠螭紋或雲雷紋，
而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扭曲的、像是某種藤蔓或者觸手般的圖案，纏繞著整個棺身，
透著一股邪氣。棺蓋與棺身嚴絲合縫，看不到任何撬動的痕跡。“開……開嗎？
” 王胖子聲音還在抖，但看著近在咫尺的棺槨，貪念又壓過了恐懼。黑眼镜沒有立刻回答，
他用手仔細撫摸著棺蓋上的紋路，臉色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這紋路……不對勁……從沒見過……像是……活的……”他猛地縮回手，彷彿被燙到一樣。
“別管那麼多了！都到這兒了！” 王胖子催促道，從背包里拿出撬棍和工兵鏟。
黑眼镜眼神閃爍，最終，對冥器的渴望還是戰勝了不安。他點了點頭：“小心點，聽我口令，
一起用力。”我雖然心中充滿不祥的預感，但也知道此刻沒有退路。
我們三人將撬棍卡入棺蓋與棺身之間那幾乎看不見的縫隙。“一、二、三……用力！
”我們齊聲低吼，用盡全身力氣向下壓撬棍。
“嘎吱——吱呀——”青銅棺蓋發出生澀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這聲音在寂靜的墓室中迴蕩，
異常響亮。我甚至能感覺到，身後遠處那些靜坐的骷髏，
似乎因為這聲音而產生了某種無形的騷動。“哐當！”一聲巨響，
棺蓋被我們合力撬開一條半尺寬的縫隙，隨即向一側滑開，重重地砸在平臺上，
揚起一片塵埃。我們立刻後退幾步，用手電光指向棺內，緊張地戒備著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
比如屍變或者毒氣。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棺槨內部，出人意料的……“乾淨”。
沒有預想中的累累珍寶，沒有耀眼的金光，也沒有撲面而來的惡臭。只有一具屍身，
靜靜地躺在鋪墊的錦繡之上——那錦繡歷經千年，色彩依舊鮮艷得詭異。
而那具屍身……我們三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那不是一具乾屍，更不是白骨。
而是一個看起來……栩栩如生的女人。她穿著一身樣式奇特的玄色深衣，
領口和袖口繡著與棺槨上類似的暗紅色扭曲紋路。皮膚白皙細膩，
甚至帶著一種詭異的彈性和光澤，臉頰微微透著紅潤，一頭烏黑長髮整齊地散落在腦後，
如同剛剛睡著一般。她的容貌極美，是一種超越了時代的、帶著妖異氣息的美，雙眼緊閉，
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這怎麼可能？！戰國的古墓，距今超過兩千年，
屍體怎麼可能保存得如此完好？甚至比馬王堆的女屍還要完好無數倍！詭異，太詭異了！
她的雙手交疊在腹部，姿勢安詳。而在她那雙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的手中，捧著一樣東西。
一樣與這古墓、這女屍格格不入的、極具現代感的東西。
一本……普通的、軟皮封面的筆記本。藍色的封皮，邊角有些磨損，看起來用了有些年頭了。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一種莫名的、荒誕的熟悉感掠過心頭。
黑眼镜和王胖子也愣住了，顯然這超出理解的發現讓他們大腦宕機。
“這……這是什麼玩意兒？” 王胖子喃喃道，“陪葬品？戰國有這東西？
”黑眼镜眉頭緊鎖，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
想要將那本筆記本從女屍手中抽出來。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筆記本的瞬間，
那具栩栩如生的女屍，交疊在腹部的、蒼白的右手食指，極其輕微地……動彈了一下。
我們三個嚇得魂飛魄散，齊齊後退，手電光劇烈晃動。是錯覺嗎？絕對是錯覺吧？！
女屍依舊靜靜地躺著，面容安詳，彷彿剛才那一動只是光影變幻造成的幻視。
黑眼镜臉色慘白，額頭冷汗涔涔，但他死死盯著那本筆記本，
眼神裡的貪婪變成了另一種更加複雜的情緒——一種混合了恐懼、困惑和強烈好奇的熾熱。
他猛地再次伸手，以極快的速度，一把將那本筆記本從女屍手中抽了出來！
女屍沒有任何反應。我們都鬆了口氣，但心跳依舊狂飆。黑眼镜拿著筆記本，翻轉過來。
當他看到筆記本封面右下角那用鋼筆寫著的、略微褪色的名字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缩，
猛地抬頭，看向我，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小李……這……這是不是……” 他的聲音乾澀得厲害。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我。
我上前一步，湊近看去。當看清那個名字的瞬間，我如遭雷擊，整個大腦“嗡”的一聲，
一片空白。那是我姐姐的名字。李曉芸。我那個，在我十二歲那年，於一次郊遊中神秘失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