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坠入深渊

林浩最后的记忆是搅拌机轰鸣声中的剧烈绞痛。

七月正午的太阳像熔化的钢水浇在安全帽上，他攥着发烫的钢筋，突然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成一团烂泥。

手机从沾满水泥灰的指缝滑落，屏幕还亮着催缴住院费的短信提醒。

"妈......"这个字眼卡在喉咙里，和血腥味一起被西十度高温蒸干。

他仰面倒在未凝固的混凝土基座上，看着吊塔划破的天空碎成万花筒。

---消毒水的气味刺进鼻腔时，林浩猛地睁开眼。

老旧电风扇在头顶吱呀转动，粉笔灰随着气流在阳光里浮沉。

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们趴在课桌上，后颈沁着薄汗。

黑板左侧的日历显示着2008年9月1日，右侧贴着褪色的"书山有路勤为径"。

"林浩！

"粉笔头精准命中额头，"刚上课就能睡着？

"他怔怔看着讲台上怒目圆睁的数学老师，对方地中海发型边缘翘起的发丝正随着唾沫星子颤动。

右手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芙蓉王，却触到校服裤兜里叠成方块的满分试卷。

记忆如倒灌的混凝土轰然涌来。

十五年前的高一（3）班教室，母亲此时应该正在纺织厂踩缝纫机。

而十二年后，她会在肝癌晚期病房里攥着催款单咽下最后一口气。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真实的刺痛感让他浑身战栗。

前排传来刻意压低的嗤笑："耗子又在白日做梦了。

"那是徐明的声音，曾经带他混迹网吧的"兄弟"，后来卷走他三个月工资的包工头。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蝉鸣声里混着操场上体育课的哨音。

林浩突然站起来，木制课椅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

"老师，"他听见自己青涩的声线在发抖，"我想去洗手间。

"---隔间门板上的涂鸦还残留着去年自己用打火机烧出的痕迹。

林浩拧开水龙头，看着镜子里十六岁的面孔：乱糟糟的刘海盖住眉骨，耳垂上愈合的耳洞像两颗黑痣，锁骨处狰狞的蝎子纹身还未成形。

凉水扑在脸上时，校服口袋突然震动。

他摸出老式诺基亚手机，绿色屏幕上跳动着"妈"的备注。

接通的瞬间，纺织机轰鸣声混着女人沙哑的嗓音传来："浩浩，妈晚上要加班，钱在铁盒里......"水泥地板的凉意顺着膝盖爬上来，林浩慢慢蹲下去，手机贴着发烫的耳朵。

前世他无数次挂断这样的电话，此刻却像溺水者攥着浮木。

"妈，"他盯着瓷砖缝隙里干涸的口香糖，"我放学去厂里接你。

"---暮色中的纺织厂飘着棉絮，林浩隔着铁栅栏看见母亲坐在第三排缝纫机前。

她弯腰时露出后腰的膏药，右手小指永远不自然地弯曲——那是去年为给他凑择校费，连续加班被机器压伤的结果。

"这不是耗子吗？

"保安亭里探出个油光满面的脑袋，"来找你妈要钱上网？

"林浩认出了这是后来因猥亵女工被判刑的王大勇。

他沉默着攥紧书包带，帆布包里躺着从五金店买来的防狼警报器——前世母亲就是在这个月夜班回家途中遭遇不测。

当母亲单薄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厂门口时，晚风正掀起她鬓角的白发。

林浩突然冲过去抱住这个比他矮一头的女人，把脸埋在她带着棉絮味的衣领里。

"怎么了这是？

"母亲僵硬地举着满是茧子的手，"是不是又闯祸了？

"路灯次第亮起，在地上拖出两道纠缠的影子。

林浩嗅着记忆里早己模糊的皂角香，终于明白上天给他第二次机会的深意。

那些在工地扛水泥时刷视频看到的信息，以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都将成为改写命运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