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织着,把金陵城的青石板浸得发亮,也把城南那座塌了半角的宅院浇得愈发萧索。令哲和蹲在东厢房的门槛上,手里攥着块磨得光滑的青石,正一下下蹭着砚台里凝结的墨块。砚台是祖上传下来的端溪老坑石,可惜边角早被磕碰得缺了口,此刻盛着的不是名贵松烟墨,只是他用烧过的桐油灯灰混了水调的替代品,一蹭便泛起细碎的渣子。
“咳、咳咳……”一阵急咳从里屋传来,令哲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望向漏着雨的屋顶——去年台风刮坏了椽子,他没钱请匠人修缮,只能找些破布塞在瓦缝里,可雨水还是顺着布缝渗下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映着梁上悬着的那幅《百骏图》的残卷。
那是令家鼎盛时的见证。令哲和的祖父曾是万历年间的宫廷画师,这幅《百骏图》原是献给太子的贺礼,画中百匹骏马或奔或卧,连马鬃上的水珠都栩栩如生。可惜崇祯末年兵乱,令家被卷进党争,男丁或死或逃,家产被抄没,这幅画也被乱兵撕去了大半,只剩中间十几匹马来不及带走,成了令哲和如今唯一能睹物思亲的念想。
“哲和,外面雨大,进来吧。”里屋的声音带着病气,是他唯一的亲人,卧病在床的老母亲。
令哲和应了声,把青石和砚台揣进怀里,撩开破旧的蓝布门帘走进去。屋里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缺腿的方桌,以及墙角堆着的一摞旧画纸——大多是他从废纸堆里捡来的,边缘泛黄发脆,却被他仔细压得平整。
他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母亲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娘,刚炖的米汤还温着,我喂您喝两口。”
母亲枯瘦的手抓住他的手腕,目光落在他沾着墨灰的指尖上,叹了口气:“又在磨墨?家里米缸都见底了,你不如去街上帮人搬搬货物,也比守着这破画强。”
令哲和垂下眼,喉结动了动。他不是没想过,可上个月去码头找活计,雇主见他手无缚鸡之力,又总下意识地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什么,以为他是个疯子,连试工的机会都没给。再说,他实在放不下画笔——从五岁被祖父手把手教着握笔开始,画画就像呼吸一样,成了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娘,再等等,”他轻声说,“昨天我去西街的画坊问了,掌柜说要是我能画出一幅‘活’的画,就愿意收我的画,给我定金。”
母亲苦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她知道儿子的性子,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想当年令家何等风光,府里光是藏画就占了三间屋子,上门求画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可如今……她看着儿子补丁摞补丁的衣衫,眼角的皱纹里浸满了酸楚。
令哲和喂母亲喝完米汤,又帮她掖好被子,便拿着砚台和捡来的画纸,走到屋檐下。雨小了些,风里带着泥土的腥气,他找了块避雨的地方坐下,将画纸铺在膝盖上,蘸了点调好的“墨”,笔尖刚触到纸,却又顿住了。
画什么呢?掌柜说要“活”的画——可什么样的画才算“活”?是像祖父那样,把骏马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纸上奔出来?还是像那些街头画师,把人像画得惟妙惟肖?
他皱着眉,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墙角却长着一株老桃树,虽然枝干歪歪扭扭,却顽强地开了几朵桃花,粉色的花瓣上沾着雨珠,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显得格外鲜亮。
有了!
令哲和眼睛一亮,笔尖迅速落下。他没有先勾勒桃树的轮廓,而是直接用淡墨晕染出雨雾的朦胧感,再用稍浓些的墨点出枝干的虬曲,最后用指尖蘸了点从胭脂铺讨来的废胭脂,轻轻点在枝干上——那是桃花的颜色。
他画得很专注,连雨又开始下大了都没察觉。笔尖在纸上游走,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他甚至能感觉到风拂过桃花瓣的触感,听到雨滴落在花瓣上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停笔时,纸上的桃树竟像是从院子里移栽过去的一般:歪扭的枝干带着岁月的沧桑,粉色的桃花娇艳欲滴,花瓣上的雨珠晶莹剔透,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滚落下来。
“这……这是……”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令哲和回头,只见母亲扶着门框站在那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我画的是院里的桃树。”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纸上的桃花竟轻轻晃动了一下,一片花瓣仿佛要从纸上飘下来。令哲和和母亲都愣住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
令哲和下意识地伸手去碰画纸上的桃花,指尖刚触到纸,那片晃动的花瓣竟真的脱落下来,打着旋儿落在了他的手心里。花瓣柔软湿润,带着淡淡的花香,和院子里那株桃树上的花瓣一模一样。
“活了……真的活了……”母亲喃喃自语,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老祖宗显灵了,令家的画,真的活了……”
令哲和攥着手里的花瓣,心脏砰砰直跳。他知道祖父留下的笔记里提过,真正的神画师能“以笔代造化,以墨生万物”,可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没想到今天竟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他低头看着那张画,又看了看院子里的桃树,突然意识到——或许,他真的能靠这幅画,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令哲和就把那幅《雨中桃花图》卷好,揣在怀里,匆匆赶往西街的“墨香斋”画坊。他走得很急,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墨香斋是金陵城里有名的画坊,不仅卖画,还收售名人字画,掌柜姓王,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眼光毒辣,一般的画作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令哲和走到画坊门口时,王掌柜正背着手,在门口的架子前整理字画。
“王掌柜。”令哲和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王掌柜回头,见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是你啊,怎么,真画出‘活’的画了?”他昨天见令哲和穿着破旧,却对画画一脸执着,一时心软才给了他机会,其实并没抱什么希望——这年头,自称能画“活”画的人太多了,大多是些招摇撞骗之徒。
令哲和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画轴展开,递到王掌柜面前:“掌柜您请看。”
王掌柜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刚要开口,眼神却突然定住了。他俯下身,凑近了仔细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又伸手摸了摸画纸——纸质粗糙,墨色也不均匀,显然是用最便宜的材料画的。可画上的桃树,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灵气:雨雾朦胧,枝干苍劲,桃花娇艳,尤其是花瓣上的雨珠,仿佛带着水光,让人一看就觉得空气里都弥漫着湿润的花香。
“这……这是你画的?”王掌柜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名画不计其数,却从没见过这样的画——不是技法有多高超,而是那种“活”的感觉,仿佛画里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令哲和刚要回答,一阵风吹过,画纸上的桃花突然轻轻晃动了一下,一片花瓣悠悠然地飘了下来,落在了王掌柜的手背上。
王掌柜猛地缩回手,瞪大了眼睛看着手背上的花瓣,又看了看画上的桃树,脸上写满了震惊:“这……这花瓣……”
“是画里掉下来的。”令哲和轻声说。
王掌柜捡起花瓣,放在鼻尖闻了闻,确实有桃花的香气。他又看向画纸,刚才花瓣脱落的地方,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那片花瓣原本就不该在那里。
“神了……真是神了!”王掌柜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他抓住令哲和的胳膊,“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这幅画,你打算卖多少钱?”
“我叫令哲和,”令哲和被他抓得有些疼,却还是老实回答,“我……我不要钱,只要您能给我一些上好的笔墨纸砚,再预支点工钱,让我给母亲治病就行。”
王掌柜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孝顺的年轻人!笔墨纸砚算什么,我给你最好的!工钱我也给你双倍!不过这幅画,我要了——我给你五十两银子,怎么样?”
五十两银子!令哲和惊得差点跳起来。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有了这些钱,不仅能给母亲治病,还能把家里的房子修好,再也不用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谢谢您,王掌柜!”他激动得声音都哽咽了。
王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满是赞赏:“你这手艺,将来必定前途无量。这样,你以后就专门给我墨香斋画画,我保证亏待不了你。”
令哲和重重地点头,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要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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