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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幼冉的童年是在玻璃罩里度过的。

那年她八岁，第一次登台表演钢琴独奏。白色纱裙的腰身被母亲缝得极紧，勒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冉冉，抬头挺胸。"幕布后，母亲的手牢牢按在她单薄的肩头，"记住，你是妈妈最完美的作品。"

镁光灯刺得她眼睛发疼，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席里，她只看见母亲灼灼的目光——那眼神不像在看女儿，倒像在审视一件精心打磨的艺术品。

演出结束，掌声雷动。母亲微笑着接受众人的祝贺，指甲却深深陷进她的掌心："刚才那个降mi弹错了，回家再加练二十遍。"

回家的车上，她悄悄摇下车窗，母亲立刻皱眉："关上，灰尘会弄脏你的裙子。"

她顺从地关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梧桐树。那些在巷子里追逐打闹的孩子里，有个特别野的男孩，总是爬得最高，笑得最响。

"那是向家的孩子。"母亲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语气冷淡，"没教养的东西。"

夜里，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时，听见父母在书房争吵。

"你能不能别把孩子逼得太紧？"

"你懂什么？我放弃事业不是为了养个庸才！"

她轻轻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镜面上，忽然希望自己真是件标本——没有心跳，就不会疼了。

第二天练琴时，窗外传来清脆的口哨声。她抬头，看见向城南倒挂在梧桐树上，朝她做鬼脸。

"喂！"他压低声音，"要不要出来玩？"

她下意识看向客厅，母亲正在午睡。一种陌生的冲动促使她轻轻推开琴盖，取出备用钥匙。

溜出家门的瞬间，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向城南一把拉住她的手："快跑！"

他们一直跑到巷子尽头的废弃工厂才停下。她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裙摆沾了泥点，却忍不住笑出声。

"给你。"向城南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是半块融化的巧克力，"我妈昨天买的。"

她小心地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这是她第一次吃便利店买的巧克力，母亲从来只允许她吃进口的手工巧克力。

"你妈管你真严。"向城南随意地坐在水泥管上，"我妈才不管我，我爸一喝酒，她就躲出去了。"

她看着他故作轻松的表情，突然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玻璃罩。只是他的罩子太破旧，而她的太精致。

"我该回去了。"她站起身，"要是妈妈发现..."

话音未落，工厂门口传来母亲凄厉的呼喊："林幼冉！"

母亲站在逆光里，身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下意识把巧克力藏到身后，这个动作却激怒了母亲。

"你碰了什么脏东西？！"母亲冲过来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回家！立刻消毒！"

她被拖走时回头，看见向城南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个皱巴巴的纸包。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那天晚上，母亲用消毒水反复擦拭她的双手，直到皮肤发红。

"你是妈妈的全部希望。"母亲把她搂在怀里，眼泪滴在她额头上，"你不能像妈妈一样，被这个世界污染。"

她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突然很想念那块廉价的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