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发现浴室镜子里的倒映动作竟比真实的我延迟了0.5秒,
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活在虚拟世界,为了验证,我在镜子前疯狂跳起了广场舞,
直到物业带着精神病院的白大褂们破门而入,领头医生摘掉口罩:“游戏bug已修复,
感谢您参与本次测试。”而我的身体,正从指尖开始消失。……王多鱼,当然,
他不叫王多鱼,
这名儿是他那点微薄的幽默感能抠搜出来的、自以为最接近富豪气质的东西了,
实际上他是个连“王多鱼”这三个字都快要配不上的标准社畜。此刻,
他刚结束一场与淋浴喷头的搏斗——那玩意儿时冷时热,
像个更年期躁郁症患者——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和疲惫,
杵在了浴室那面边缘已经泛出锈迹的镜子前。镜子被厚重的水蒸气糊得严实,
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扭曲的人形轮廓,像隔着一场浓雾在观摩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他下意识地伸手,用掌心在那冰冷的玻璃上抹开一道弧线。水珠被抹开,
一道清晰的痕迹露出来,映出了他部分的脸。有点茫然,有点油腻,是熟悉的配方。
他又抹了一下,这次动作快了点,想看得更清楚些。就在这一下。他右手的抹痕刚结束,
准备收回,视线本能地追随着镜中自己那只手的动作。等等……不对。
他明明是手已经快抬离镜面了,镜子里那只模糊的手,
怎么……好像才刚刚开始有往回缩的趋势?一股极其细微、几乎要被忽略的寒意,
像条冰冷的细蛇,顺着他的尾椎骨悄无声息地往上爬。他定了定神,
觉得自己大概是加班加得眼花了。他刻意地、缓慢地,对着镜子眨了眨眼。一下,两下。
镜子里那模糊的影子,也眨了眨眼。节奏……似乎是对的?但他不敢确定,
刚才那种诡异的延迟感像根刺,扎进了他迟钝的神经末梢。他尝试举起左手,晃了晃。
镜中的左手也跟着晃了晃。同步的?好像是。又好像……那晃动在极其短暂的某个瞬间,
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粘滞。0.1秒?不,可能更短,但感觉……更长了?
像是信号不良的直播画面,偶尔会卡顿那么一帧。心跳开始不讲道理地加速,咚咚咚,
擂鼓一样敲着他的耳膜。浴室里只剩下换气扇单调的嗡嗡声,以及他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撞了几下,显得有点空洞。
他猛地往前凑近,鼻子几乎要贴上那冰冷的镜面,
死死盯住镜中自己那双因为惊恐而微微放大的瞳孔。他试着极其缓慢地、一帧一帧地,
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镜中的脸也做出了同样的表情。嘴角上扬的弧度,
肌肉牵动的细微变化……就在那笑容即将定型的前一刹那,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镜中影像的嘴角,比他真实的表情,慢了肉眼几乎无法分辨,
但他神经末梢却尖锐报警的——零点五秒。“嗡”的一声,
王多鱼只觉得整个脑袋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钟里,然后被狠狠敲了一记。
所有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潮般褪去,留下四肢冰凉的麻木。延迟!
是真的延迟!不是眼花!不是错觉!镜子里的那个“他”,动作比他慢了半拍!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某种冰冷逻辑的念头,像一颗破甲弹,
瞬间击穿了他三十年来构建的所有常识和世界观——他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这面破镜子,
这个出租屋的浴室,窗外那永远半灰不蓝的天空,楼下永远在吵架的夫妻,
公司里那个永远把“赋能”、“抓手”挂在嘴边的秃头主管……全都是假的!是一串代码!
一个程序!而镜子,这个本该绝对忠实反射现实的工具,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
可能是系统负载过高,可能是渲染错误,露出了马脚!恐慌像浓稠的墨汁,瞬间浸透了他。
他猛地后退,脊背撞在冰凉的瓷砖墙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同样惊慌失措、动作却慢半拍的模糊倒影,
一股巨大的荒诞感和被欺骗的愤怒席卷而来。不,不能慌!要验证!必须验证!怎么验证?
普通的动作不够明显,延迟太细微了,容易被忽略,也容易被他自己再次归为错觉。
需要一个……一个动作复杂、节奏鲜明、幅度巨大,能让任何微小延迟都无所遁形的行为!
电光石火间,一个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蹦进了他的脑海——小区楼下广场上,每晚准时准点,
雷打不动的那群大妈。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充满了一种近乎蛮横的生命力或者说,
扰民力,手臂挥舞,脚步腾挪,转身,扭胯……对!广场舞!就它了!这个念头如此滑稽,
如此不合时宜,以至于王多鱼自己都愣了一下。但紧随其后的,
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混合着绝望和疯狂的动力。他深吸一口气,
仿佛要给自己注入某种勇气。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在脑海里拼命搜刮那首每晚被迫聆听、已经刻入DNA的《最炫民族风》的旋律和配套动作。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他嘴里不成调地哼哼着,猛地张开双臂,
像只笨拙的、试图起飞的老母鸡,用力向上挥举!眼睛死死盯住镜子。镜中的手臂,
在一段短暂得令人窒息、却又分明存在的停顿后,才跟着挥舞起来。“!!!
”他右脚重重踏出,同时身体笨拙地一扭,做了个极其不标准的侧身动作。镜中的身影,
延迟,依旧!证实了!彻底证实了!一种混合着巨大恐惧和奇异兴奋的情绪,
像酒精一样冲上了头。去他妈的常识!去他妈的现实!他要测试!他要记录!
他要抓住这个bug!他要证明自己不是疯了,而是发现了世界的真相!王多鱼彻底疯了。
他开始在狭小的浴室里,对着那面泛着锈迹的镜子,
疯狂地跳起了他印象中主要是噪音中拼凑出来的广场舞。
挥手、踢腿、旋转、扭胯……动作极度夸张,姿势丑得惊天动地,与其说是舞蹈,
不如说是一场针对四肢不协调者的公开处刑。水珠被他甩得到处都是,脚下的拖鞋打滑,
让他好几次差点劈叉摔进马桶里。但他不管不顾,眼睛像探照灯一样,
死死锁定着镜中的倒影。抬臂,延迟!转身,延迟!咧嘴傻笑,延迟!每一个动作,
镜中的影子都像网络延迟极高的视频通话对象,忠实地或者说,
程序 bug 地在他完成动作后,才慢半拍地复现出来。“哈哈!看到了吗!
又一个延迟!”他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神经质地大喊,“左腿!
左腿慢了!系统要撑不住了吧!卡顿了吧!渲染不过来了吧!”他越跳越起劲,越喊越兴奋,
汗水混着没擦干的水珠往下淌,脸上是一种濒临崩溃的狂喜。
他甚至开始尝试更高难度的自认为动作,比如跳跃劈叉结果差点扯着蛋,
比如快速连续旋转结果把自己转得晕头转向,一头撞上了旁边的洗衣机。
浴室里回荡着他粗重的喘息、不成调的哼唱、身体撞击各种硬物的闷响,
以及他时不时发出的、带着哭腔或者笑音的呐喊:“Bug!全是 Bug!”“我就知道!
996福报是假的!房价是假的!我那永远涨不上去的工资也是假的!”“出来!管理员!
GM!给我滚出来!”动静太大了。先是楼下的邻居用拖把杆猛捅天花板,
发出沉闷的“咚咚”警告。接着,似乎是隔壁传来了不满的敲墙声。
但王多鱼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伟大发现”和验证实验里,对外界的干扰充耳不闻。
直到——“砰!!”一声巨响,浴室那扇本来就不太结实的门,猛地从外面被撞开了!
门板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发出痛苦的呻吟。门口,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
最前面的是穿着制服、一脸紧张和无奈的物业经理。他身后,
是几个膀大腰圆、穿着白色护工制服的男人,眼神冷漠,带着一种专业的、制服疯子的气势。
再后面,似乎还有被惊动的、探头探脑的邻居。而在这群白大褂的最前面,
站着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人。他穿着和其他人略有不同的白大褂,更加笔挺,
脸上戴着一个大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睛。
王多鱼的“广场舞”瞬间僵住,维持着一个金鸡独立、双臂歪斜的可笑姿势,
愕然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浴室换气扇还在徒劳地嗡嗡作响。短暂的死寂。那个领头的白大褂,
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浴室,掠过王多鱼脸上那混合着汗水、疯狂和惊愕的表情,最后,
落在了那面依旧水汽朦胧、映照出此刻荒唐画面的镜子上。然后,
他缓缓地、用一种极其标准,甚至带着点职业化安抚语调,却又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
开口了:“王多鱼先生,”他顿了顿,抬手,不紧不慢地摘下了脸上的口罩。口罩下面,
是一张相当普通、毫无特征、扔进人堆里瞬间就会遗忘的脸。但那双眼睛,
此刻清晰地映入了王多鱼惊恐放大的瞳孔中,里面没有任何医生该有的关切或诊断,
只有一种……类似于程序员看着一段出了问题的代码般的审视和漠然。
他接着说完了他那句话:“游戏 Bug 已修复。
”“感谢您参与本次‘现实稳定性’压力测试。”…………什么?
王多鱼的大脑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彻底宕机。游戏?Bug?压力测试?他张着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就在这时,一股无法形容的、绝非任何生理或心理感受的诡异感觉,
从他身体的末端猛地传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他的左手食指……最顶端的指尖部分,那里的轮廓……正在变得模糊。不是水汽模糊的那种。
是像沙堡被潮水侵蚀,像像素被无声无息地抹除,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里消失的雪花点。
正在消失。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却又无可挽回地,分解、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疼痛。
没有声音。只有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虚无。王多鱼的思维停滞了,
像一台被拔掉电源的老旧电脑,
——恐惧、愤怒、疑惑、甚至最基本的求生欲——都卡死在一个画面上:他正在消失的指尖。
没有痛感,没有流血,没有组织分离的触目惊心。就是纯粹的、安静的“不存在”。
仿佛他从来就没有过那截指尖,仿佛他只是一幅被橡皮擦轻轻抹去一角的素描。
“消……消失……”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点气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猛地抬起手,
凑到眼前。左手食指的指尖部分,大约指甲盖那么长的一小截,已经彻底不见了。
断口处平滑得不可思议,没有骨骼,没有肌肉纹理,没有血管,
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虚无”。那不是任何颜色,也不是透明,
就是一种概念上的“空缺”,仿佛他视线穿过那里,看到的世界都带上了一丝扭曲和不真实。
“修复?”王多鱼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自称医生的领头人,声音陡然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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