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巷甜事》(陈默林小满)在线阅读免费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雾巷甜事》(陈默林小满)

凌晨四点半，巷口的路灯准时闪了三下，灭了。

林小满把最后一箱珍珠倒进操作台下方的冰柜，指尖沾着黏腻的糖浆，在围裙上蹭了蹭。玻璃门外面，红雾正像稀释的血一样渗进来，贴着地面蜿蜒，漫过门槛时发出细碎的“滋滋”声，像是什么东西在融化。

她抬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卡在“4”和“5”中间，钟摆早就停了，只有旁边贴着的黄色便签纸在无风自动，上面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第一行字：

规则1：凌晨五点至午夜十二点营业，提前一分钟开门扣当日收入30%，延后一分钟扣50%。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拉开了玻璃门的插销。

“叮铃——”

挂在门楣上的风铃响了，不是清脆的金属声，倒像是有人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红雾瞬间涌进来半尺，在她脚边聚成小小的漩涡，带着股潮湿的铁锈味。

她熟练地转身，打开收银机。机器启动的“嘀嘀”声里，操作台上方的显示屏亮了，蓝色的光芒映着她眼下的乌青。屏幕上滚动着今天的推荐饮品：血色杨枝甘露少冰、无瞳珍珠奶茶三分糖、雾凇气泡水加寒

“第一天来这儿的人类？”

一个声音突然从雾里钻出来，又细又尖，像是用剪刀剪过的铝箔。林小满握着杯盖的手顿了顿，抬头看见雾里浮着个半透明的影子，大概有三岁孩子那么高，四肢是扭曲的细线，脑袋却是个圆滚滚的玻璃球，里面灌满了浑浊的黄色液体，正随着它的晃动晃来晃去。

规则4：对顾客的问题可以回答，但不要主动提及“人类”“外面”“规则”三个词。

“嗯，”林小满点头，指了指显示屏，“今天推荐血色杨枝甘露，用晨雾里的露水调的，加了……特殊果粒。”

她没说那果粒其实是红雾凝结成的晶体，嚼起来像碎冰，带点说不清的腥甜。这是昨天交接店铺的“前辈”告诉她的，一个戴着宽檐帽、始终低着头的女人，只留下一沓写满规则的便签和一句“别好奇，别多问，卖完下班”。

玻璃球脑袋凑近了些，黄色液体里浮起几个黑色的小点，像是眼球。“要一杯……加双份‘眼睛’。”

林小满应了声，转身从操作台下层的罐子里舀出两勺半透明的果冻，形状确实像缩小的眼球，放进杯底。规则7：顾客点单时提到的“特殊配料”，按要求添加即可，不要询问来源。

她动作麻利地加茶、加冰、摇杯，红色的液体在透明杯子里晃出诡异的光泽。红雾似乎更浓了，已经漫到了膝盖，冰凉的触感像浸在水里。

“叮铃——”

风铃又响了，这次进来的是个穿西装的男人，身形笔挺，却没有脸——本该是脸的位置只有一片模糊的灰色，像是被人用橡皮擦过。

“一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男人的声音很沉闷，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小满刚把调好的杨枝甘露递给玻璃球脑袋，闻言赶紧点头：“稍等。”

规则12：穿西装的顾客必须优先制作饮品，无论前面有多少订单。

她手忙脚乱地冲咖啡，眼角的余光瞥见玻璃球脑袋在旁边晃了晃，黄色液体里的黑点转了转，似乎有点不满，但没说话。

黑咖啡很快做好了，深褐色的液体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泡沫。林小满把杯子推过去，男人伸出苍白的手接过，灰色的脸对着她，像是在“看”。

“昨天的‘那个人’，今天没来？”男人突然问。

林小满握着摇杯的手一紧。规则5：不要接关于“前辈”或“之前的店员”的话茬，沉默即可。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操作台，没应声。

男人没再追问，拿着咖啡转身走进红雾里，身影很快就被吞没了，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玻璃球脑袋“咕噜”一声，滚到收银台前，细线一样的手指递过来一枚硬币——不是常见的金属硬币，而是用某种白色的骨头磨成的，边缘还带着细密的齿痕。

规则3：只接受特殊货币，拒收人类世界的钱。若收到错误货币，今日所有收入清零。

林小满接过骨币，放进收银机旁边的铁盒里，盒子里已经有几枚不同形状的货币，有像鳞片的，有像羽毛的，还有一块像是凝固的血痂。

“叮铃——”

第三个顾客进来时，红雾已经浓到看不清巷口的景象了。这次是个很高的身影，佝偻着背，身上裹着件破旧的黑袍，露在外面的手是青灰色的，指甲又尖又长，沾着些黑色的泥。

它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用指甲在柜台上划了三道痕。

林小满立刻明白了。规则9：用指甲划柜台的顾客，要给他们“盲盒奶茶”，随机配料，他们很喜欢惊喜。

她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不透明的黑色杯子，随便抓了把珍珠，又倒了些绿色的糖浆，加了大半杯冰块，晃了晃递给它。

黑袍顾客接过杯子，青灰色的手碰了碰她的指尖，冰得像块石头。它转身时，黑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吹散了些许红雾，林小满瞥见它脚下没有穿鞋，露出的脚踝上缠着几圈黑色的线，像是缝合的痕迹。

“叮铃——叮铃——”

风铃接二连三地响起来，越来越多的“顾客”从红雾里涌进来。有浑身长满绒毛、说话像猫叫的；有脑袋是一朵枯萎玫瑰花的，花瓣会随着呼吸一片片掉落；还有个像一团影子的东西，飘在半空中，点单时只能听到空气震动的“嗡嗡”声。

林小满忙得脚不沾地，脑子里飞速转着各种规则：规则15：绒毛顾客不能给他们加冰，会打喷嚏，后果很麻烦；规则21：玫瑰脑袋掉下来的花瓣要及时扫走，不能留在地上；规则8：影子顾客的饮品必须用银色杯子装，否则会打翻操作台……

她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混着黏腻的糖浆，很不舒服。红雾已经漫到腰部了，冰凉的感觉透过围裙渗进来，冻得她骨头疼。

“小姑娘，给我来杯‘忘忧茶’。”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林小满抬头，看见一个老婆婆站在柜台前，满脸皱纹，眼睛却很亮，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拄着根木头拐杖，拐杖头雕成了蛇的形状。

这是今天第一个看起来“正常”的顾客。林小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的，稍等。”

规则18：遇到穿蓝布衫的老婆婆，必须多放一勺“回忆糖”，她会给你好处。

她从柜子最上层拿出一个小小的陶罐，舀了一勺白色的粉末放进杯子里，用热水冲开，茶汤变成了淡淡的金色。

老婆婆接过杯子，没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袋，递给她：“拿着吧，关键时刻能救你。”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布袋很小，轻飘飘的，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规则24：顾客给的东西可以收下，但不能当场打开，必须等打烊后才能看。

“谢谢婆婆。”她低声说。

老婆婆笑了笑，皱纹挤在一起，眼睛弯成了月牙：“不客气，好好干活，别违反规矩哦。”

说完，她转身走进红雾里，拐杖敲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

林小满把布袋塞进围裙口袋里，刚想喘口气，突然听到“啪嗒”一声。

她低头一看，是刚才那个影子顾客的银色杯子掉在了地上，摔碎了，深紫色的液体流出来，在红雾里冒着泡泡，发出刺鼻的气味。

规则8补充：若影子顾客的杯子打翻，必须在十秒钟内用盐撒在液体上，否则会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林小满心里一紧，赶紧从操作台下面摸出盐罐，打开盖子就往液体上撒。白色的盐粒落在紫色液体里，发出“滋滋”的响声，液体很快就凝固了，变成了黑色的硬块。

她松了口气，刚直起身，就感觉脖子后面一凉，像是有人对着她的脖子吹了口气。

红雾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更浓了，已经到了胸口，周围的顾客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眼睛——无论是玻璃球里的黑点，还是玫瑰花瓣中间的空洞，都齐刷刷地“看”向她。

挂在门楣上的风铃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像是要断了。

墙上的挂钟，那个早就停了的挂钟，突然“滴答”响了一声。

林小满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红雾，在她身后缓缓流动，像一条沉默的河。

她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汗。她知道，刚才差点就违反了某个她不知道的规则。

“叮铃——”

风铃又响了，这次进来的顾客，让林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男人，穿着干净的白T恤和牛仔裤，脸上带着点茫然，站在红雾里，像是误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看着满店诡异的“顾客”，又看了看林小满，迟疑地开口，声音带着人类特有的、温暖的质感：

“请问……这里是卖奶茶的吗？我好像迷路了。”

林小满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墙上的便签纸，最后一条规则是：

规则30：永远不要卖给“同类”任何东西，永远不要和“同类”说话。

红雾里，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像冰锥划过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