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我搬进这间月租八百的旧公寓时,我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直到我手贱,
透过门上那个装反了的猫眼,朝外看了一眼。从此,每到深夜,
我的门外就会响起三下敲门声。不多不少,永远三下。我不能开门,更不能再去看猫眼。
因为那东西,在门外学着我的一切。学我走路,学我咳嗽,甚至学我最亲近人的声音。
我叫陈旭,一个对声音有点偏执的音效师。我决定用我的专业知识,跟这个东西玩一场游戏。
一场,用逻辑和规则,赌上性命的游戏。1搬进这间公寓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门锁。
门很旧,暗红色的漆掉了好几块,露出底下木头的颜色。锁是那种老式的,
插钥匙进去要转两圈半。我试了试,还行,挺结实。然后我看到了那个猫眼。黄铜的,
周围一圈都磨得发亮了。我凑过去,想看看楼道的环境。眼睛刚贴上,我就愣住了。
视野是扭曲的。楼道的灯光在我眼前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晕,墙壁向后拉伸,变得特别远。
我眨了眨眼,退开一点,又看。没错。这个猫眼,他妈的是装反的。正常猫眼是广角镜,
看外面很宽。这个是反的,看出去的景象是缩小的,像在看一个遥远的世界。“操,
这房东也太不讲究了。”我骂了一句。不过房租便宜,一个月八百,在这种地段,
跟白捡的没区别。忍了。我把行李箱拖进来,开始收拾。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家具都很旧,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霉味和灰尘味。我忙活到晚上十点多,总算把东西都归置好了。
点了份外卖,坐在小沙发上,一边刷手机一边吃。吃完饭,
我把外卖盒子扔进门口的垃圾袋里。顺手,我又朝那个猫眼看了一眼。还是那样,
一个被拉远的、不真实的世界。楼道里空荡荡的,声控灯暗着。我没多想,
洗了个澡就准备睡了。躺在床上,正要睡着的时候。“咚,咚,咚。”我瞬间就醒了。
是敲门声。很轻,但很清晰。不多不少,正好三下。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半。
谁啊?送外卖的?不可能。邻居?刚搬来,不认识。我有点烦躁,从床上爬起来。“谁啊?
”我隔着门问了一句。外面没声音。死一般的寂静。我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
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觉涌上来。我没敢开门,而是悄悄地,把眼睛凑到了那个装反的猫眼上。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楼道里,声控灯没亮。一片漆黑。
但是在猫眼那个缩小的、扭曲的视野中心。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个巨大、浑浊、没有焦距的眼球。正死死地,贴在猫眼的另一端。它也在看我。
2我的血一下子就凉了。心脏咚咚咚地撞着胸口,我猛地从门上弹开,后背撞在墙上,
一点都不疼。我死死盯着那扇门,大气不敢喘。外面那个……东西,是什么?是人吗?
谁会半夜把眼球贴在别人家门上?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恐怖片的片段乱飞。
过了大概一分钟,也可能是一个世纪那么久。外面还是没动静。敲门声没再响。
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我不敢再去看猫眼了。我怕我再看一眼,
那个眼球会直接穿过门板,怼到我脸上。我就那么站着,站到腿都麻了,才慢慢挪回卧室,
把门反锁上。这一晚,我根本没睡着。第二天我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顶着两个黑眼圈,
感觉身体被掏空。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门口。我没敢看猫眼。我把耳朵贴在门上,
听了半天。外面很安静,能听到邻居家隐约传来的电视声。我鼓起勇气,猛地一下拉开了门。
楼道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地上很干净,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但我知道不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做不了假。
我决定去物业看看监控。“监控?”保安大叔叼着烟,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我这边的监控,
只能看到电梯口和楼下大门,你那层楼道的,上个星期就坏了,还没人来修。
”我心里一沉:“坏了?”“可不是嘛,这破小区,啥啥都旧。”线索断了。我回到家,
把门反锁,心里堵得慌。我是一个音效师,职业习惯让我对声音特别敏感。
昨晚那三下敲门声,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我说不上来。就是太平了。太平,
也太准了。三下,每一声的力度、间隔,都像是用机器复制粘贴出来的。正常人敲门,
总会有细微的差别。我从行李箱里翻出了我的宝贝疙瘩——一支高保真录音笔,
还有我的监听耳机。既然监控看不到,那我就自己录。
我把录音笔用胶带小心地固定在门内侧,靠近猫眼的位置。打开录音功能,设置成声控触发。
只要有声音,它就会自动开始录。做完这一切,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我倒要看看,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装神弄鬼。晚上,我没敢睡在卧室,就裹着被子缩在客厅沙发上,
正对着大门。手里还攥着一把水果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了十二点,我的眼皮开始打架。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咚,咚,咚。”又来了!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还是三下,和昨晚一模一样,像是精准的节拍器。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死死盯着门板,
还有门上那个安静闪着红点的录音笔。录下来了!敲门声之后,外面又陷入了死寂。
我不敢动,就那么等着。大概过了五分钟,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很轻微的“咔哒”声。
像是……有人在学我用钥匙开门。但那声音很笨拙,钥匙插不进锁孔,在外面胡乱地刮着。
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它在模仿我!我今天早上开门的时候,因为紧张,
钥匙对了好几次才插进去。它听到了!并且在学!又过了一会儿,刮擦声停了。然后,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声音。“儿子,开门啊,是妈。”我妈的声音。
3我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我妈?我妈远在几千公里外的老家,
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妈?”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都在抖。“哎,是我,快开门,
妈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酱肘子。”门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亲切,那么真实。
带着一丝长途跋涉的疲惫。我的理智在疯狂地尖叫:是假的!是假的!
但我的情感已经开始动摇。万一呢?万一我妈真的来看我,想给我一个惊喜呢?
我攥着水果刀的手心全是汗。“你怎么不说话啊?快开门,外面冷。
”我“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嗔怪。我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到门边。我没有去看猫眼。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妈,你……你怎么来的?”我试探着问。“坐飞机来的呗,
还能怎么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让妈一直站门口。”听起来……没有任何破绽。
我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向了门把手。就在这时。“咚咚咚!”隔壁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是那种很急躁的、用拳头砸的动静。“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女声吼了起来。是住我隔壁的张阿姨。我搬来的时候见过一面,
一个挺热心的老太太。门外我“妈”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吵什么吵!敲你家的门了吗!
”张阿姨显然有起床气,骂骂咧咧地。我听到她那边传来拖鞋“趿拉趿拉”的声音,
然后是门锁转动的声音。“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没教养的……”“嘎吱——”张阿姨家的门,
开了。然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没有惨叫,没有搏斗,什么都没有。
世界突然安静得可怕。我贴在门上,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过了十几秒,
我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关门的声音。是张阿姨家的门,又关上了。楼道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
从四面八方把我紧紧攥住。让我无法呼吸。张阿姨……出事了。那个东西,
因为被张阿姨打断,所以转移目标了?开门,就会死。这是一个规则。我浑身发软,
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门外那个东西,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它好像……进到张阿姨家去了。我不敢想张阿姨现在怎么样了。我只知道,我刚才,
差一点点,就打开了那扇门。天亮的时候,我几乎是爬着去把录音笔拿下来的。
我戴上监听耳机,按下播放键。先是那三下精准的敲门声。然后是“咔哒”的刮擦声。接着,
是我妈的声音。我把音量调到最大,反复地听。一遍,两遍,三遍……终于,
在第十遍的时候,我听出来了。我妈的声音……背景里,
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该存在的杂音。像是老式磁带转动时,那种“嘶嘶”的底噪声。
我的声音,是没有这个底噪声的。它是……录下来的。然后,它用某种方式,
把录下来的声音,播放了出来。这个认知,比昨晚的任何一幕,都让我感到毛骨悚D。
它在学习。它在进化。我删掉了录音。然后打开录音软件,
找到了我昨天和我妈通电话的录音文件。我犹豫了一下,按下了删除键。
我不能再给它任何学习的素材。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李锐”。
我最好的哥们儿。我刚接起来,他就咋咋呼呼地喊:“旭子,干嘛呢?我到你小区门口了,
给你带了点搬家礼物,快下来拿!”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4“你别上来!
”我对着手机吼了一声。电话那头的李锐愣住了:“操,你吃枪药了?什么情况?
”“别问了,你就在楼下等我,千万别上来,也别进楼道,听见没!
”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不是,你他妈……”我没等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我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李锐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就停在楼下,他正靠着车门,
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机。我稍微松了口气。只要他不进来,就没事。可我怎么下去?
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个房子里。我看着那扇门,感觉它像一张随时会吞噬人的巨口。
冷静,陈旭,冷静。你是音效师,你的耳朵就是你最强的武器。我戴上监听耳机,
把录音笔再次固定在门上,但这次,我把收音的灵敏度调到了最高。我要听,
听它到底还在不在。耳机里传来电流的“嗡嗡”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我等了十分钟,
什么都没听到。它走了吗?还是……在张阿姨家?我不敢赌。
我给李锐发了条微信:你先回去,我这边有点急事,回头跟你解释。李锐秒回:?
你他妈是不是在上面藏了女人?我没理他。我必须想办法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张阿姨……我拨通了110。“喂,警察同志,我要报警。我邻居可能出事了,
她一晚上没动静,我敲门也没人应。”我说谎了,我根本没敢去敲门。警察的效率很高,
十几分钟后,楼下传来了警笛声。我趴在窗边看。两个警察和一个开锁师傅上了楼。很快,
我听到了电钻开锁的声音。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耳朵紧紧贴着门。张阿姨家的门被打开了。
“张阿姨?张阿姨?”警察在喊。没人回应。一个警察走了出来,
对着对讲机说:“指挥中心,现场发现一名女性死者,初步判断无外伤,
通知法医和技术队到场。”死了。张阿姨真的死了。我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警察开始敲响周围邻居的门,做排查。很快,他们敲响了我的门。“咚咚咚,咚咚。
”这声音,是正常人敲的,杂乱,不规律。我定了定神,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警察,表情严肃。“你好,我们是警察。你隔壁的住户出事了,
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请问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听到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大概一点多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砸她的门,
她还骂了几句,然后就没声了。”“你看到是什么人了吗?”我摇了摇头:“没有,
我没敢出去看。”警察点了点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好的,谢谢你配合。这是我的电话,
如果再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他递给我一张名片,然后就去敲下一家的门了。我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我不能告诉他们真相,
他们只会当我是疯子。这件事,只能靠我自己。我回到客厅,戴上耳机,
开始回放刚才警察在楼道里的录音。警察的脚步声,对话声,开锁声……一切都很正常。
我快进,快进……突然,我的手指停住了。就在警察给我递名片,我关上门的那一瞬间。
录音里,除了我的关门声。还有一个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声音。那是……一声叹息。
一声从我门外,贴着门缝传进来的,满足的、带着笑意的叹息。然后,是更轻的……呼吸声。
平稳,悠长。它一直都在。就在我的门口。警察在的时候,它就在。它在学。它学会了安静。
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气息。甚至,在刚才那几分钟里,它在模仿我的呼吸频率。
因为我当时太紧张,呼吸很急促。而那个叹息之后的呼吸声,和我自己的频率,一模一样。
5一股寒气从我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我猛地把耳机扯下来,扔在地上。它就在门外!
刚才警察敲门,我开门,和警察说话的全过程,它就在旁边看着!听着!它离我,
可能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可警察为什么没有发现它?是它会隐身?
还是……它根本就不是一个“实体”?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冲进厨房,
把冰箱、桌子、所有能搬得动的东西,都拖过来死死抵住大门。然后我缩回沙发角落,
抱着膝盖,浑身发抖。天黑了。我没开灯。黑暗能给我一丝虚假的安全感。我知道,它在等。
等午夜降临。我看了看手机,十一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手心里的汗把手机壳都浸湿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没用。我必须搞清楚它的规则。
目前我已经知道了两条。第一条:不能开门。开门,就会死。张阿姨就是证明。
第二条:它在学习。它会模仿它听到的一切声音,从敲门,到钥匙,再到人声,
现在甚至学会了模仿呼吸和隐藏自己。那么,触发条件是什么?是我第一天搬进来,
看了那只装反的猫眼。那是一个“邀请”。我邀请了它过来。然后,它的敲门,
是在确认“邀请”是否有效。如果我开了门,就等于接受了它的“到访”。那么,
如果我不开门呢?它就会一直敲下去?不,肯定不止这么简单。如果只是不开门就没事,
那张阿姨的死,就无法解释。张阿姨是被它引诱开门的。它模仿我妈的声音,也是在引诱我。
所以,它的目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主动”把门打开。想到这里,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警察把张阿姨的尸体抬走了。那么,
张阿姨家现在是……空的。它的目标是我。但它昨晚,是不是已经……进到张阿姨家去了?
一个空房子,对它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敢想。时间到了十二点。很准时。“咚,咚,咚。
”敲门声,从我家的门上传来。我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然后,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敲门声停了。紧接着。“咚,咚,咚。”敲门声,从隔壁,
张阿姨家的门上传来。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节奏。它在敲一扇空房子的门!
它在干什么?是在演戏给我看?不。不对。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可怕的念头,
像闪电一样劈进我的脑海。它在“标记”!它敲谁的门,谁就是它的目标。昨晚,
它敲我的门,被张阿姨打断,它就转而去敲张阿姨的门。张阿姨开了门,死了。现在,
张阿姨家空了。它又回来找我了。但是这一次……它好像搞错了什么。它先敲了我的门。
然后,又去敲了张阿姨的门。难道……在它的“认知”里,张阿姨还活着?或者说,
那间房子里,还有一个“目标”?不可能啊。除非……我猛地看向墙壁。我和张阿姨家,
只有一墙之隔。我家的客厅,正对着她家的客厅。一个让我浑身冰冷的猜测浮了上来。
难道它的规则是……只要它敲了门,就算目标已经被“锁定”了。即使目标死了,
只要它没有“确认”,这个锁定就不会解除?而它的“确认”方式,就是“开门”这个动作?
张阿姨死了,她的门是警察打开的,不是她自己。所以,在那个东西的规则里,
张阿姨家的“游戏”,还没有结束?就在我思考的时候。“咔哒。”一声轻响。
是从隔壁传来的。是张阿姨家的门,被打开的声音。6我的呼吸停滞了。
张阿姨家的门……开了?谁开的?警察走的时候明明锁上了!我连滚带爬地冲到墙边,
把耳朵贴在冰冷的墙面上。隔壁很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一个坟墓。但我能“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进去了。它进入了一个没有活人的房子。它想干什么?
我完全无法理解它的行为逻辑。恐惧源于未知。而现在,
我面对的是一个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未知。我退回沙发,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一晚,我的门外,再也没有响起敲门声。但是隔壁,
却开始传来各种奇怪的声响。先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很多老鼠在里面爬。
然后是“咚,咚”的闷响,像是有人在用头撞墙。最后,是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
时高时低。哭声很模糊,听不清内容,但充满了绝望和痛苦。是张阿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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