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离婚寒夜初冬的寒意,已经渗进了这座繁华都市的每一个角落。
林晚星站在那扇厚重的、需要指纹识别才能打开的雕花大门前,指尖冰凉。
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个被称为“家”的地方,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换来的只是手中这轻飘飘的一张纸,和一个更轻飘飘的承诺——五千万的离婚补偿,
会准时打到她的卡上。屋内恒温如春,她却觉得比外面呼啸的北风更刺骨。
傅沉砚就站在客厅正中央,背对着她,身姿依旧挺拔如松,是惯常的、掌控一切的模样。
窗外透进来的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林晚星,”他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离开我,你会活不下去。”这话他说的很平静,
甚至不带多少嘲讽,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如同“水往低处流”一样的自然定律。是啊,
在他眼里,她大概一直就是那株依附他而存的莬丝花,离了他这座冰山,
自然会迅速枯萎在世俗的风雨里。林晚星没有反驳,只是极轻地扯了一下嘴角,
拉高了羊绒围巾,遮住大半张脸,也掩去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她拖动那个并不算大的行李箱,轮子在地板上滑出沉闷的声响。“再见,傅先生。
”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个充斥着昂贵香氛和冰冷规则的世界。
她深吸了一口凛冽而自由的空气,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
径直走向路边那辆早已等候的出租车。没有回头。2 归乡暖心飞机穿越云层,
将南方的温润湿气远远抛在身后。当航班降落在遥远的北国省会,再转乘绿皮火车,
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的棱角分明,过渡到一片无垠的、被初雪覆盖的辽阔平原,
最后是起伏的、白了头的山峦。火车“哐当哐当”地响着,
车厢里混杂着泡面、烟草和某种干燥尘土的气息,邻座的大叔鼾声如雷,
对面的大妈热情地让她吃自家炒的瓜子。这种粗糙而鲜活的烟火气,
一点点熨帖着她那颗在精致牢笼里几乎僵死的心。终点站是一个小小的县城火车站,破旧,
却热闹喧天。林晚星拖着行李箱走下火车,零下二十度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
让她瞬间打了个激灵,呼吸都为之一滞。“星星!这儿!妈在这儿呢!
”一个极其洪亮、带着浓重苞米碴子味的女声穿透了嘈杂的人声。林晚星循声望去,
只见出站口围栏外,一个身材微胖、穿着大红色羽绒服、戴着毛茸茸雷锋帽的中年妇女,
正使劲蹦跳着朝她挥手,帽子两侧的护耳随着她的动作一扇一扇,像极了某种快乐的胖鸟。
是妈妈,李亚娟女士。三年不见,妈妈好像……更精神了。林晚星鼻尖一酸,快步走过去,
还没等她开口,李亚娟已经一把抢过她的行李箱,
另一只粗糙温热的手紧紧攥住了她冰凉的手。“哎呦我的老闺女,可算回来了!冻坏了吧?
这南方的衣裳就是不顶事儿,瞅瞅你这小脸凉的!”她一边絮叨,
一边把林晚星的手往自己腋下塞,试图用体温给她取暖,“快跟妈回家,炕烧得滚烫,
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啦!”妈妈的掌心有常年劳作的薄茧,硌得她手背微微的痒,
但那汹涌而来的暖意,却顺着血液,一直流进了心底最冰封的角落。
坐上县城通往镇上的破旧小巴,颠簸了将近一小时,窗外的景色越来越偏僻,低矮的平房,
覆盖着白雪的田野,光秃秃的树枝丫杈指向天空。终于,
小巴在一个挂着“靠山屯”站牌的路边停下。刚下车,隔壁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裹着绿色军大衣的婶子探出头,看见她们,眼睛一亮,嗓门比李亚娟还亮堂:“哎呦!
亚娟!星星回来啦?!你可快回家瞅瞅吧,你家那炕,让你妈给烧炸啦!
”林晚星:“……啊?”烧……炸了?李亚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梗着脖子,
声音更洪亮了:“王彩凤!你少在那儿瞎叭叭!那能叫炸吗?那不就是砌炕的砖头年头多了,
松动了,裂了条缝嘛!我正修着呢!”王婶拍着大腿乐:“得了吧你!满屋子烟,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炼丹呢!星星快回去看看,你妈都快成灶王爷了!”林晚星被妈妈拉着,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往家走。那扇熟悉的、漆色有些斑驳的绿色铁门大开着,院子里,
果然隐隐还有未散尽的青烟飘出来。推开里屋的门,一股混合着烟尘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房间正中央那座北方特有的火炕,靠近灶口的位置,果然塌陷了一小块,
几块砖头散落在地上,露出里面黑黢黢的炕洞。而她那霸气的老妈,
正一脚踩在一块摞起来的砖头上,手里拿着瓦刀,对着那塌陷处比划,脸上还蹭了几道黑灰。
听见动静,李亚娟回过头,看见目瞪口呆的女儿,把眼一瞪:“还愣着干啥?瞅啥瞅?
赶紧的,把那边那桶水泥给妈递过来!这破炕,还反了它了,看老娘今天不收拾服它!
”那架势,不像是在修炕,倒像是在驯服什么不听话的牲口。
林晚星看着妈妈脸上那几道滑稽的黑灰,看着这混乱又熟悉的场面,
一路上强撑的平静终于土崩瓦解。她想笑,嘴角刚弯起来,眼眶却先一步红了,
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涌出,怎么都止不住。李亚娟举着瓦刀的手顿住了。
她看着女儿那无声滚落的眼泪,怔了一下,随即把瓦刀往旁边砖头上一扔,
发出“哐当”一声响。她几步走过来,带着一身烟尘气,用力地把林晚星搂进怀里,
那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窒息。“哭!哭出来就好了!妈的傻闺女……”她的声音依旧很大,
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心疼,“不就是个男人嘛?天还能塌了?咱老林家的闺女,
啥阵仗没见过?回家了,有妈在,有咱这一大家子在,我看谁敢再给你气受!
”妈妈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北方冬日里阳光晒过棉花的味道,
还有一种油烟和泥土混合的、踏实无比的气息。林晚星把脸深深埋进妈妈厚重的羽绒服里,
忍了太久的委屈、心酸、不甘,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在这个一片狼藉、炕还塌了一块的家里,在妈妈怀里,哭得像个终于找到了家的孩子。
李亚娟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嘴里不停地骂:“姓傅的那个瘪犊子,
瞎了他的狗眼!我闺女这么好,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都不知道珍惜!让他滚犊子!咱不稀罕!
赶明儿妈就让你张罗婶给你介绍更好的,咱找个知道疼人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
两条腿的老爷们儿不多的是?”这粗俗又直白的话语,奇异地安抚了林晚星支离破碎的情绪。
哭了不知道多久,情绪终于慢慢平息下来。林晚星不好意思地从妈妈怀里抬起头,
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李亚娟用她那粗糙的手指,胡乱地给女儿抹了把脸,
留下两道更明显的黑印子,自己却噗嗤笑了:“行了,哭完拉倒!赶紧的,帮妈把这炕弄好,
不然晚上咱娘俩就得睡凉炕了!”母女俩折腾了好一阵,总算用水泥把塌陷的炕沿勉强糊住,
又把散落的砖头重新垒好。李亚娟信誓旦旦地表示,等明天水泥干了,再烧火试试,
保准没问题。收拾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李亚娟去厨房热饭菜,简单的酸菜炖粉条,
蒸得宣呼呼的大馒头,还有一小碟家里腌的咸菜。饭菜上桌,热气腾腾,
香味弥漫在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的屋子里,却莫名充满了生机。林晚星捧着碗,
小口喝着热乎乎的酸菜汤,胃里和心里都一点点暖了起来。她回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
在这个傍晚飞遍了靠山屯的每一个角落。3 旧友重逢刚放下碗筷,
院门外就传来一阵沉重的、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她家院门口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晚星!李婶!
听说星星回来了?”来人穿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头上戴着厚厚的狗皮帽子,
帽檐下是一张被北风吹得有些粗糙、却难掩英气的脸,眉眼开阔,带着一股子野性的利落。
是赵铁柱,和她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现在在镇上开挖掘机,偶尔也跑运输。
李亚娟迎出去:“铁柱来啦?吃了没?没吃锅里还有馒头!”“吃过了婶子!
”赵铁柱嗓门洪亮,目光越过李亚娟,直接落在从里屋走出来的林晚星身上。
他上下打量她几眼,眉头就皱了起来,眼神锐利,“咋整的?眼睛肿这老高?谁欺负你了?
跟哥说!”那语气,那姿态,和三年前她出嫁离家时,
他堵在门口说要“考验”傅沉砚时一模一样。林晚星心里一暖,摇摇头,
勉强笑了笑:“没谁,就是……路上迷眼睛了。”“拉倒吧你!我还不知道你?
”赵铁柱根本不信,但他也没追问,只是大手一挥,“行了,别搁家憋着了!走,跟哥上车!
”林晚星一愣:“啊?上车?去哪?”赵铁柱已经转身往外走了,语气不容置疑:“后山!
老黑家承包的那片林子边上,前两天说发现了几株老参的苗头,正好我今晚没事,
开挖掘机去给他平块场地,顺便带你去散散心!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跟我上山吹吹风,
啥烦心事都没了!”说着,也不管林晚星同不同意,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李亚娟在后面喊:“铁柱!你慢点!星星穿得少……”“放心吧婶子,我车里有大衣!
”就这样,林晚星几乎是懵懵懂懂地,被赵铁柱塞进了他那辆高大威猛的黄色挖掘机驾驶室。
驾驶室里空间狭窄,充满了机油和男人身上烟草的味道。
赵铁柱给她裹上一件带着他体温的、沉甸甸的军大衣,然后熟练地启动机器。
挖掘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履带碾过积雪和冻土,
晃晃悠悠、却坚定无比地朝着镇子后面那片被夜色和白雪笼罩的群山驶去。
冷风从驾驶室的门缝里灌进来,刺骨的凉,但坐在这个钢铁巨兽的驾驶室里,
看着身边发小专注开车的侧脸,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漆黑的山影和雪光,
林晚星心里那种憋闷的、无处发泄的郁气,竟真的被这粗犷的夜风吹散了不少。
挖掘机最终在半山腰一片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上停了下来。车灯像两把利剑,
划破了浓稠的黑暗,照亮前方一片被积雪覆盖的灌木丛和嶙峋的怪石。赵铁柱跳下车,
从座位底下摸出两把短柄镐和一个强光手电筒,递给跟着下来的林晚星一把:“喏,拿着!
就这儿,老黑说瞅见‘五品叶’了,那可是好东西!咱碰碰运气!
”参苗不是这个季节能轻易找到的,尤其是在夜里。林晚星知道,赵铁柱带她来,挖参是假,
带她散心发泄是真。她握紧了那冰凉沉重的镐头,看着眼前寂静的、唯有风雪声的山林,
深吸了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然后学着赵铁柱的样子,朝着一片看起来可能长着东西的雪地,
用力地刨了下去。镐头砸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震得她虎口发麻。一下,
两下……她不知道自己刨了多久,只知道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军大衣里面也捂出了汗,
心里的那些委屈、愤怒、不甘,都随着这机械的、费力的动作,
一点点被砸进了冰冷的冻土里。赵铁柱就在她不远处,也沉默地刨着,偶尔停下来,
点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陪着她。直到林晚星累得几乎直不起腰,
拄着镐头大口喘气,白色的哈气在车灯前氤氲成一团。赵铁柱这才走过来,
拍了拍她军大衣上的泥土和雪渣,声音在轰鸣的发动机背景音里显得有些模糊,
却又异常清晰:“咋样?得劲儿点没?”林晚星抬头,
看着他被车灯勾勒得有些模糊的、带着笑意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回去的路上,
她靠在颠簸的驾驶室里,看着窗外墨蓝色的天幕上渐渐亮起的星辰,
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疲惫。那些纠缠不休的痛苦,
似乎真的被遗落在了那片寒冷的山林里。第二天快到中午,
林晚星才从烧得暖烘烘的炕上爬起来。哭过一场,又发泄了一晚,虽然身上还有些酸痛,
但精神却好了很多。李亚娟见她起床,赶紧把一直温在锅里的饭菜端上来,
又絮絮叨叨说起昨晚她跟赵铁柱上山后,又有谁谁谁来打听她了。正说着,
院门外又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身材高壮的男人拎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
人还没进屋,爽朗的声音先到了:“亚娟婶儿!晚星在家没?”林晚星抬头一看,是周虎。
她高中时的初恋,那时候懵懵懂懂的好感,连手都没牵过几次,后来她考上南方的大学,
自然而然就淡了。听说他现在在镇上开了个猪肉铺,生意做得挺红火。周虎一进屋,
目光就落在林晚星身上,看到她比记忆中清瘦苍白许多的脸,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没多问,直接把手里沉甸甸的塑料袋往桌上一放,发出“哐”一声闷响。“刚宰的猪,
最好的肋排,还有俩大棒骨,给你拿来了。”他语气干脆,带着一股屠夫特有的利落劲儿,
“瞅你瘦的,跟个刀螂似的,风一吹就跑了!赶紧让婶子给你炖了,好好补补!”那语气,
没有暧昧,没有试探,只有一种纯粹的老同学、老街坊的关切,
带着东北爷们儿特有的、粗线条的实在。林晚星心里又是一暖,轻声道:“谢谢虎子哥。
”“客气啥!”周虎大手一摆,又跟李亚娟寒暄了两句,问了问家里缺不缺啥,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林晚星说,“对了,听说你回来了,咱班那几个在县里的,
张罗着周末聚一下,给你接风,你去不?”林晚星下意识想拒绝,
她还没准备好面对那么多故人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李亚娟却抢先一步替她答应了:“去!
必须去!在家憋着干啥?正好跟你那些老同学热闹热闹!就这么定了!”周虎也笑:“成,
那到时候我来接你。”送走周虎,林晚星看着桌上那堆红白相间、新鲜无比的排骨,
再想到昨晚赵铁柱不由分说带她上山挖参,
还有妈妈那看似粗线条却无处不在的维护……一种久违的、被坚实的安全感包裹着的感觉,
油然而生。这里没有香奈儿五号的味道,没有米其林三星的精致,没有虚与委蛇的社交辞令,
只有热烘烘的炕头,直来直去的关心,和简单粗暴的“对你好”。她的离婚,在这个小镇上,
似乎根本不是一件需要遮遮掩掩的丑事,而只是一件“他家闺女受委屈了,
回家了”的寻常事。街坊邻居们用他们最朴实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支持和接纳。日子,
就在这东北小镇慢节奏而又充满烟火气的氛围里,一天天过去。林晚星帮着妈妈收拾屋子,
学着烧那种能“炸”了的炕,跟着王婶去镇上赶大集,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里,
站在路边小摊前,哈着白气吃一根冰糖葫芦,冻得牙打颤,心里却有种异常的满足。
她甚至开始跟着赵铁柱学开挖掘机,虽然只是在空旷的场地上晃晃悠悠地挪动几下,
那庞然大物在她手里笨拙地动作,引来赵铁柱毫不留情的嘲笑,
但她却从中找到了一种掌控力量的奇异乐趣。周虎偶尔会送来一些新鲜的猪肉或骨头,
有时是几条河里钓的野生鱼。他不再提同学聚会的事,只是来了就坐一会儿,
跟李亚娟聊几句镇上的八卦,或者问问林晚星习不习惯,然后放下东西就走,从不逾矩。
傅沉砚给的那张存有五千万的银行卡,一直静静地躺在她的钱包夹层里,
她没有动过一分一毫。她开始在网上接一些零散的设计私活,那是她婚前的老本行,
虽然收入不稳定,但足以让她在这个消费水平不高的小镇上,维持一种简单而自在的生活。
她好像,真的在慢慢找回那个在婚姻里迷失了的自己。直到这天下午。
4 铁锹挡路林晚星刚从镇上的快递点取了个包裹出来,手里抱着个纸箱,慢悠悠地往家走。
路过镇口那棵标志性的大槐树时,一抹极其突兀的、与这个灰白调小镇格格不入的亮色,
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的视线。槐树下,停着一辆线条流畅、漆面光可鉴人的黑色迈巴赫。
车旁,站着一个男人。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衬得他肩宽腿长,身形挺拔。
他手里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与周围提着菜篮子、穿着臃肿棉袄走过的行人,
以及背景里低矮的平房、积雪的街道,形成了无比荒诞而刺眼的对比。是傅沉砚。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林晚星脚步猛地顿住,抱着纸箱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指甲掐进了纸壳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傅沉砚显然也看到了她。他深邃的目光穿越嘈杂的街道,精准地锁定在她身上。
那双曾经让她沉迷、也让她心碎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探究,
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懊恼?他迈开长腿,朝着她走了过来。
皮鞋踩在积雪初融、有些泥泞的路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步步,
像是踩在林晚星的心尖上。就在他即将走到林晚星面前,
那束红玫瑰几乎要递到她眼前的时候——“嘎吱”一声刺耳的锐响!
一把磨得锃亮、甚至还沾着点新鲜泥巴的铁锹,横空出世,带着一股劲风,
猛地插在了傅沉砚和林晚星之间的地面上,深深嵌入了冻土之中,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亚娟穿着一件印着牡丹花的棉马甲,外面套着那件大红色羽绒服,双手握着铁锹柄,
像一尊门神般,稳稳地站在铁锹后面。她微微抬着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
锐利如鹰隼,上下扫视着衣着光鲜、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傅沉砚。傅沉砚的脚步被迫停下,
他看着眼前这把突兀的铁锹,又看向握着铁锹、气势惊人的李亚娟,
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但语气还算克制:“阿姨。”李亚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东北话特有的腔调,砸在冰冷的空气里:“哟,这不是傅总吗?
大驾光临咱这穷乡僻壤,有何贵干啊?”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手里那束扎眼的红玫瑰上,
嘴角扯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咋的?想起我们星星的好了?后悔了?”不等傅沉砚回答,
李亚娟握着铁锹柄的手紧了紧,下巴朝自家方向扬了扬,
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气:“想复合?”“行啊!”“先跟老娘回家,
学会在咱东北炕头,盘腿儿嗑明白一筐瓜子儿再说!”傅沉砚活了近三十年,
第一次被人用铁锹指着鼻子。而且,这把铁锹还沾着新鲜的、散发着泥土腥气的泥巴。
他身后那辆价值近千万的迈巴赫,与这把铁锹,
与握着铁锹的、穿着大红羽绒服眼神彪悍的中年妇女,
与这灰扑扑、空气中飘着煤烟味的小镇街道,构成了他人生中最超现实的一幅画面。
他下颌线绷紧了一瞬,良好的教养或者说,
是上位者惯有的、不轻易动怒的傲慢让他压下了心头那点荒谬和愠怒。
他目光越过那把碍眼的铁锹,试图看向后面的林晚星。她却只是抱着那个破纸箱子,
微微侧着头,看着旁边积雪的屋顶,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绝世风景,就是不肯看他。“阿姨,
”傅沉砚的声音比这零下二十度的空气更冷,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试图掌控节奏的沉稳,
“我是来看晚星的。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误会?”李亚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嗓门又拔高了一个度,引得周围几个原本就偷偷摸摸往这边瞅的大妈大爷,
更是明目张胆地围拢过来。“啥误会能让你把我闺女欺负得瘦成一把骨头回来?啊?傅总,
你们城里人管这叫误会,我们屯子里管这叫缺德!”“妈……”林晚星忍不住低低喊了一声,
脸上有些烧得慌。她不是觉得妈妈说得不对,只是……傅沉砚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让她潜意识里还残存着一点过去三年养成的、避免在公开场合冲突的习惯。“你闭嘴!
”李亚娟回头瞪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这没你说话的份儿!一边儿待着去!
”傅沉砚深吸了一口气,他意识到跟这位显然不按常理出牌的岳母前岳母在街口对峙,
是极其不明智的行为。他放缓了语气,
甚至尝试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于无的笑意:“阿姨,外面冷,晚星穿得少。
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谈谈?”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晚星,
带着一种她熟悉的、不容置疑的暗示。过去,只要他露出这种眼神,她多半会妥协。
可这一次,林晚星只是把怀里的纸箱抱得更紧,依旧看着别处,声音不大,
却清晰:“我挺好,不冷。”傅沉砚眸色一沉。李亚娟却满意了,她掂了掂手里的铁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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