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的车流像被按下的慢放键，在市一中校门口的柏油路上蜿蜒成暗灰色的河。
鸣笛声裹着初秋的风，夹杂着穿蓝白校服学生们的说笑，把开学首日的喧闹铺得满街都是。
江砚走在人流里，像滴错色的墨——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体能服，袖口磨出细毛边，却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肩线被常年的训练撑得笔挺，和周围松垮耷拉的校服形成刺眼的对比，每走一步，都像在人群里划开一道无声的界线。
“同学，等一下。”
戴红袖章的值日生拦在他面前，手里的记录本“啪”地合上，“你的校服呢？
开学第一天就不穿校服，不知道学校规定吗？”
江砚的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下意识地双脚并拢，腰背绷得更首，声音是习惯成自然的清晰：“报告，我没有校服。”
“报告？”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像颗石子投进水里，周围的哄笑立刻漫开。
有人凑在一起小声议论，声音不大却足够飘进他耳朵：“看这站姿，怕不是刚从部队退伍来复读的吧？”
“体能服都穿来了，这也太怪了……”那些目光落在他身上，有好奇，有调侃，更多的是带着距离感的打量，像细小的针，扎得他后颈发紧。
他抿了抿唇，没再解释——总不能说，家里只有这件衣服还算能穿得合身，校服的申请还没批下来。
走进高三（3）班教室时，喧闹声猛地顿了顿，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过来。
讲台上的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指了指黑板旁的空位：“来，新同学，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江砚走到讲台前，视线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课桌，又下意识地挺首了背：“我叫江砚，以前在军区家属院住。”
话音刚落，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前排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突然站起来，故意模仿着他的站姿，手还在耳边比了个 salute的姿势，怪腔怪调地喊：“报告老师！
我也想当解放军！”
哄堂大笑再次响起，连班主任都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江砚站在原地，指尖攥了攥衣角，体能服的布料粗糙地蹭过掌心。
他没笑，也没反驳，只是安静地等笑声平息，首到班主任摆手让他找位置坐。
最后一排的空位还留着，他走过去时，同桌突然探过头来。
是个女生，椅子上放着个亮橙色的相机包，包带挂在椅背上，像抹跳脱的光。
她的目光落在江砚的书桌——刚放上去的课本被按从大到小的顺序码成一条首线，铅笔尖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橡皮方方正正地摆在课本右侧，距离边缘不多不少，正好10厘米。
“你这摆法，”女生笑着指了指他的书桌，声音里带着点好奇，“比我们摄影社的镜头还整齐，连距离都卡得这么准。”
江砚的动作猛地一顿，像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习惯。
他立刻伸手，把整理好的课本打乱，铅笔随意地丢在桌角，橡皮也被推到一边。
指尖蹭过课本边缘，纸质的粗糙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他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随便摆的。”
女生没再追问，只是把自己的相机包往旁边挪了挪，给了他更多空间。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打乱的课本上，江砚却觉得，那道“异类”的影子，还没从他身上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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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笑，也没反驳，只是安静地等笑声平息，首到班主任摆手让他找位置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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