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第三次错开极光二号回溯仪的银键时，林砚的左手抖得发僵 —— 骨节泛着冷白，掌心汗洇透手套，在金属壳上留下转瞬即逝的湿痕。监测手环残痕值 14.9 的红灯疯狂闪烁，离危险红线只剩 0.1。刚从回溯里撞见林溪幻影的 “防护系统被动手脚” 还没消化，苏晓就攥着平板冲来，声音发颤：“红波代码里，嵌着陈默的加密标记！”
指尖又抖了。
不是平时那种细微的颤，是连按回溯仪启动键都要错开的抖。
我盯着屏幕上极光二号的三维模型，金属外壳的纹路在淡蓝光里晃，像十年前林溪给我发的太空站照片——那时她刚调去极光号研发组，发照片时还附了句“哥，等我回来给你带太空舱里种的小番茄”。
“倒计时十秒，林队！”
苏晓的声音从通讯器里钻出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比平时急了半拍。
我没应，把左手按在冰凉的操作台上，掌心的汗蹭在金属面板上，留下一道浅痕。想稳住震颤，可指尖像被按了高频开关，连带着小臂都在轻颤。
没用。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后脑勺像被人用钝器砸了一闷棍。天旋地转里，极光二号的走廊突然在眼前铺展开——消毒水的味道混着金属锈味，工程师小张蹲在设备前骂娘，手里的扳手敲得机箱叮当响，火星溅在他沾了油污的工装上。
我凑过去看他面前的屏幕，参数跳得像失控的秒表，红色警报灯在屏幕角落闪个不停。那篡改痕迹太明显了，数据曲线的拐点、异常参数的排列规律，跟当年极光号事故报告里的故障数据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哥，这里不对。”
突然有人碰我胳膊，指尖的温度很轻，像林溪以前拍我后背时的力道。
我回头，看见她站在灯光里。白色工程师制服的袖口卷到小臂，发尾还带着她惯用的卷发棒弧度，跟我最后一次在停机坪送她时一模一样。她指着屏幕上那串异常数字，指甲盖蹭过屏幕边缘：“有人动过手脚，你得记下来——尤其是最后三位校验码，跟防护系统的核心代码有关。”
我想抓她的手，指尖却穿过了她的袖口，什么都没碰到。记忆像碎玻璃突然扎进脑子里，小张的骂声、警报的尖啸、林溪的声音混在一起，刺得太阳穴突突跳。
回溯结束的瞬间，我猛地栽在操作台上，嘴角发苦，像是吞了口铁锈。
“林队！你没事吧？”
苏晓的脚步声飞快地跑过来，手里攥着个银色插件，递到我面前时，金属壳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赶紧插上，刚调试好的记忆缓冲，能压30%的叠层压力——我刚才扒数据时，发现点不对劲的东西。”
我接过插件，指腹蹭过插件边缘的防滑纹，抬头看她。她左右扫了眼操作间，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把智能眼镜往下扒了点，压低声音：“我对比了这次和前两次极光二号回溯的记忆流频谱——正常回溯数据是平滑的蓝波，这次却混了段带着锯齿状红波的代码，更怪的是，红波里嵌了陈局办公室专属的加密标记。”
她顿了顿，指尖在平板屏幕上快速划了下，调出一段模糊的代码片段：“上次帮陈局调他办公室的终端，见过这个标记，是他私人加密系统的后缀。我试着解了半分钟，刚摸到代码核心就被反追踪，屏幕差点被远程锁死，我赶紧断了链接。”
“什么代码？”我的喉结动了动，捏着插件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还没解出来，但代码的嵌入时间，刚好和你开始回溯的时间重合。”苏晓咬了咬唇，眼神里带着点急：“我感觉……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就等着在你回溯时嵌进记忆流里。”
陌生代码？陈局的加密标记？
我盯着插件上的接口，脑子里乱成一团——谁会往我的记忆里塞东西？如果真的是陈默，他想掩盖什么？
“先别声张。”我把插件插进回溯仪的接口，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操作间里格外清晰，“我先提交这次的回溯报告，看看他的反应。”
苏晓点头，智能眼镜的镜片闪过一道蓝光，她又调回了平时的技术支援语气：“有事随时叫我，我盯着后台数据，要是再出现反追踪信号，我立刻给你发预警。”
我拿着打印好的报告往陈默办公室走，口袋里的照片硌得慌。那是林溪的遗照，缝在制服内侧的口袋里，洗得发白的笑脸被刚才回溯时冒的冷汗浸得软塌塌的，边缘的折痕处都泛了潮。
刚到楼梯口，就碰见老王。他是档案室的老员工，十年前极光号的事故报告，就是他亲手归档的。他手里抱着一摞文件夹，封面上印着“保密”的红色印章，看见我手里的报告，脚步顿了顿。
“小林，又去交报告？”他瞥了眼报告封面上的“极光二号回溯记录”，语气里带着点试探，“这次……又是人为篡改？”
“是。”我攥着报告的指尖紧了紧，纸边被汗浸得发皱。
“你这……”老王叹了口气，攥着文件夹的手指突然泛白，指节都有点用力，“上次极光二号的初步结论不是设备老化吗？你这一改，陈局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我停下脚步，手不自觉摸向内侧口袋，照片的湿冷触感透过布料传过来，像林溪最后一次跟我通电话时的声音——那时她的声音里带着电流杂音，却还笑着说“哥，我好像发现了点东西，等我回去跟你说”。
她没回去。
“老王，”我看着他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稳一点，“十年前极光号，林溪死在里面。”
他的表情僵了下，喉结明显地滚了滚，眼神往楼梯拐角扫了眼，像是怕被人听见。
“当年的报告说是设备故障，现在极光二号又出一样的问题。”我的左手又开始颤，这次不是因为过载，是憋了太久的火在胸腔里烧，“我不能让她白死，更不能让当年的事再发生一次。”
老王张了张嘴，嘴唇动了动，最后只低声说“小心点，陈局上周把极光号的原始档案锁进了保密柜，钥匙只有他自己有”，然后侧身让开了路。他的眼角扫过我内侧口袋的位置——那里鼓着一小块，是林溪的照片——眼神突然沉了沉，像是想起了什么，却没再多说一个字。
我攥着报告，一步步往陈默办公室走。口袋里的照片贴在掌心，湿冷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跟十年前在停机坪送林溪时，她塞给我的那袋还带着温度的糖，形成了刺人的对比。
走到办公室门口，我停下，摸出那块被汗浸软的照片，用袖子轻轻擦了擦。林溪的笑脸又清晰了点，嘴角的梨涡还是跟以前一样。
我推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