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汴京城的青石板上，像铁珠子往下倒。
陈默左眼抽疼，旧疤被冷气一激，裂开一道细口，血顺着颧骨滑进衣领。
他抬手抹了把脸，雨水混着血水从指缝淌下。
巷子窄得只能过一辆驴车，泥浆没到脚踝，三个人堵在前头，手里拎着短棍，笑得像野狗。
阿福趴在地上，书篓压在身下，脸埋在泥里。
“陈默！
你跑啊！”
领头的泼皮一脚踹翻墙边陶瓮，碎片溅起水花，“落魄书生也敢租东华门外的屋？
房租欠了三个月，今日不交钱，就拿你这书童抵债！”
陈默没动。
他盯着三人站位——左边那个站得最稳，右脚在前，重心偏前腿；中间的喘气重，肺不好；右边那个手松，棍子拿得像烧火棍。
他耳朵贴着湿墙，听见自己呼吸声被雨声压住。
“阿福，”他低声说，“等会我往左闪，你立刻滚进巷口柴堆。”
阿福没应，肩膀抖了一下。
陈默把眼镜摘了，钛合金镜腿在掌心一拧，咔一声弹出三寸长的尖刃。
这东西原本是工地防身用的，现在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他忽然朝右边泼皮喊：“你娘在南市卖炊饼，昨儿还问我认不认识她儿子——就是你，脸上有麻子那个。”
右边泼皮一愣，往前半步：“你说谁麻子？”
话音未落，陈默猛地蹬墙，身体借力横移，左肩撞向中间那人胸口，右手一刺，镜腿扎进领头者虎口神经点。
那人惨叫一声，棍子脱手，陈默顺势踩住棍头一挑，棍子飞起半丈高。
他没去看棍子落哪，转身就是一肘撞向右边泼皮鼻梁。
那人仰面倒地，头磕在石阶上，当场昏过去。
剩下两人愣住。
陈默站在雨里，镜腿滴血，左眼血流不止，声音低得像砂纸磨铁：“下一个，谁来？”
没人动。
他弯腰扶起阿福，麻绳束着的宽袖滑落，露出小臂上一道烫伤疤痕。
阿福哆嗦着手去扯袖子，却扯断了麻绳。
陈默没管，只把镜腿收进背褡夹层，顺手摸了下里面的石墨粉——还好，没湿。
巷口槐树后，一道黑影缩了缩。
青铜袖箭的管口冒着微烟，半滴血珠凝在陶管内壁，像封了火漆。
陈默没回头。
他扶着阿福，一步一滑地往回走。
破屋在城东一条死胡同尽头，屋顶塌了半边，门板歪在墙角。
他进门第一件事是摸墙角——松香块还在，裹在油布里，干的。
他松了口气，从背褡掏出油灯点亮，火苗跳了两下，照出墙上斑驳的墨迹。
那是他昨夜画的排水沟草图，用炭条随手涂的，线条规整得不像书生手笔。
阿福瘫坐在床沿，嘴唇发青：“他们……怎么会知道房租欠了？”
“有人查过账。”
陈默脱下外袍拧水，指节粗大，握笔的姿势却像握扳手，“东华门一带的房主，都跟工部有挂连。
不是巧合。”
他走到墙边，用指甲刮了刮漏雨的位置。
青砖吸水太快，得换石板或加防水层。
他脑子里闪过一组数据：抗压强度、吸水率、热胀冷缩系数……可这儿连石灰都烧不纯。
油灯忽地灭了。
风从破窗灌进来，灯芯只剩一缕青烟。
就在火光熄灭的刹那，墙上影子一闪——那轮廓不像人，倒像一排咬合的齿轮，转了半圈，消失。
陈默盯着墙，没动。
他摸出石墨粉，仔细涂在镜腿接缝处，收好。
然后检查床底的松香块，确认没受潮。
明天得去铁匠铺讨点废铜，做个简易屋顶导流槽。
他躺下时，左眼还在疼。
子时整。
他猛地睁眼。
屋里没灯，可他“看”到了——蓝光从脑子里炸开，像焊枪首刺视神经。
一本残破手稿浮在意识深处，纸页焦黄，边缘卷曲，上面印着几行字：**C30混凝土配比****水泥：砂：石 = 1 : 1.8 : 3.2****水灰比 0.45****——骨料参数缺失****——养护条件未知**字是现代简体，和他记忆里的工程手册一模一样。
剧痛随之而来，像有人拿凿子往他太阳穴里敲。
他咬住床单，指甲在掌心划出三道血痕，硬是把“C30”和“0.45”刻进皮肉。
不能晕。
不能喊。
工地出事时，他见过岩层崩裂的瞬间——声音先于震动，人死前听不见自己叫。
他强迫自己回忆《营造法式》里的条文：“凡石之坚者，以青石为上，次花岗……抗压之力，每尺方不少于千斤……”他试着把残页数据往古法材料上套：这时代的石灰杂质多，烧制温度不够，水泥替代品得用石灰加火山灰混合……砂得过筛，石料得破碎到一定粒径……可骨料怎么配？
养护要几天？
蓝光越来越亮，像要烧穿颅骨。
他忽然想起岩爆前最后一眼——三峡大坝的监测屏，红色警报闪着“**2023**”的数字。
残页边缘，那行字一闪而过：——2023随即消散。
痛感骤减。
蓝光退去。
他瘫在床上，鼻血顺着嘴角流到耳后，手指抽搐，右眼视野里全是雪花点。
天快亮了。
扫街的老卒路过屋外，瞥见窗下地面有焦痕，像是木头烧过，形状古怪，像座城，有城墙、河道、街巷……他蹲下摸了摸，碳化层极浅，像是夜里刚形成。
他没多看，起身推车走了。
陈默醒来时，枕边焦痕扩大了一圈，边缘裂出细纹，像电路分支。
他抬手摸左眼——血干了，疤又裂了半分。
他盯着屋顶漏水的位置，脑子里还在转那行配比：水灰比0.45……如果用石灰加草木灰替代水泥，砂石筛两遍，再加点糯米浆增强粘性……能不能做出低标号混凝土？
他坐起身，掌心的刻痕渗血，字迹模糊，但数字还在。
他从背褡摸出一块松香，放在掌心压平，然后用指甲在上面写下：C30，0.45。
门外传来脚步声。
门被推开一条缝，阿福探头：“陈兄，工部有人来问……昨夜巷子里的事。”
陈默没应。
他低头看着松香块上的字，手指微微发抖。
他知道，从昨晚那场架开始，有些东西己经变了。
他不是靠嘴皮子活命的书生。
他是会算角度、懂材料、能拆能装的工程师。
他抬起手，把松香块按进墙缝——那里漏雨最凶。
树脂遇湿气会膨胀，暂时堵住缝隙。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伸手去拿靠在墙角的铁尺。
铁尺三尺长，一头磨尖，是他昨夜顺手改的防身具。
他握紧尺子，指节因昨夜用力还在震颤。
门开时，风带起地上焦痕的碎屑，飘到他鞋面上。
他迈出门槛，左眼血痂裂开，一滴血落在青石板上。
陈默左眼抽疼，旧疤被冷气一激，裂开一道细口，血顺着颧骨滑进衣领。
他抬手抹了把脸，雨水混着血水从指缝淌下。
巷子窄得只能过一辆驴车，泥浆没到脚踝，三个人堵在前头，手里拎着短棍，笑得像野狗。
阿福趴在地上，书篓压在身下，脸埋在泥里。
“陈默！
你跑啊！”
领头的泼皮一脚踹翻墙边陶瓮，碎片溅起水花，“落魄书生也敢租东华门外的屋？
房租欠了三个月，今日不交钱，就拿你这书童抵债！”
陈默没动。
他盯着三人站位——左边那个站得最稳，右脚在前，重心偏前腿；中间的喘气重，肺不好；右边那个手松，棍子拿得像烧火棍。
他耳朵贴着湿墙，听见自己呼吸声被雨声压住。
“阿福，”他低声说，“等会我往左闪，你立刻滚进巷口柴堆。”
阿福没应，肩膀抖了一下。
陈默把眼镜摘了，钛合金镜腿在掌心一拧，咔一声弹出三寸长的尖刃。
这东西原本是工地防身用的，现在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他忽然朝右边泼皮喊：“你娘在南市卖炊饼，昨儿还问我认不认识她儿子——就是你，脸上有麻子那个。”
右边泼皮一愣，往前半步：“你说谁麻子？”
话音未落，陈默猛地蹬墙，身体借力横移，左肩撞向中间那人胸口，右手一刺，镜腿扎进领头者虎口神经点。
那人惨叫一声，棍子脱手，陈默顺势踩住棍头一挑，棍子飞起半丈高。
他没去看棍子落哪，转身就是一肘撞向右边泼皮鼻梁。
那人仰面倒地，头磕在石阶上，当场昏过去。
剩下两人愣住。
陈默站在雨里，镜腿滴血，左眼血流不止，声音低得像砂纸磨铁：“下一个，谁来？”
没人动。
他弯腰扶起阿福，麻绳束着的宽袖滑落，露出小臂上一道烫伤疤痕。
阿福哆嗦着手去扯袖子，却扯断了麻绳。
陈默没管，只把镜腿收进背褡夹层，顺手摸了下里面的石墨粉——还好，没湿。
巷口槐树后，一道黑影缩了缩。
青铜袖箭的管口冒着微烟，半滴血珠凝在陶管内壁，像封了火漆。
陈默没回头。
他扶着阿福，一步一滑地往回走。
破屋在城东一条死胡同尽头，屋顶塌了半边，门板歪在墙角。
他进门第一件事是摸墙角——松香块还在，裹在油布里，干的。
他松了口气，从背褡掏出油灯点亮，火苗跳了两下，照出墙上斑驳的墨迹。
那是他昨夜画的排水沟草图，用炭条随手涂的，线条规整得不像书生手笔。
阿福瘫坐在床沿，嘴唇发青：“他们……怎么会知道房租欠了？”
“有人查过账。”
陈默脱下外袍拧水，指节粗大，握笔的姿势却像握扳手，“东华门一带的房主，都跟工部有挂连。
不是巧合。”
他走到墙边，用指甲刮了刮漏雨的位置。
青砖吸水太快，得换石板或加防水层。
他脑子里闪过一组数据：抗压强度、吸水率、热胀冷缩系数……可这儿连石灰都烧不纯。
油灯忽地灭了。
风从破窗灌进来，灯芯只剩一缕青烟。
就在火光熄灭的刹那，墙上影子一闪——那轮廓不像人，倒像一排咬合的齿轮，转了半圈，消失。
陈默盯着墙，没动。
他摸出石墨粉，仔细涂在镜腿接缝处，收好。
然后检查床底的松香块，确认没受潮。
明天得去铁匠铺讨点废铜，做个简易屋顶导流槽。
他躺下时，左眼还在疼。
子时整。
他猛地睁眼。
屋里没灯，可他“看”到了——蓝光从脑子里炸开，像焊枪首刺视神经。
一本残破手稿浮在意识深处，纸页焦黄，边缘卷曲，上面印着几行字：**C30混凝土配比****水泥：砂：石 = 1 : 1.8 : 3.2****水灰比 0.45****——骨料参数缺失****——养护条件未知**字是现代简体，和他记忆里的工程手册一模一样。
剧痛随之而来，像有人拿凿子往他太阳穴里敲。
他咬住床单，指甲在掌心划出三道血痕，硬是把“C30”和“0.45”刻进皮肉。
不能晕。
不能喊。
工地出事时，他见过岩层崩裂的瞬间——声音先于震动，人死前听不见自己叫。
他强迫自己回忆《营造法式》里的条文：“凡石之坚者，以青石为上，次花岗……抗压之力，每尺方不少于千斤……”他试着把残页数据往古法材料上套：这时代的石灰杂质多，烧制温度不够，水泥替代品得用石灰加火山灰混合……砂得过筛，石料得破碎到一定粒径……可骨料怎么配？
养护要几天？
蓝光越来越亮，像要烧穿颅骨。
他忽然想起岩爆前最后一眼——三峡大坝的监测屏，红色警报闪着“**2023**”的数字。
残页边缘，那行字一闪而过：——2023随即消散。
痛感骤减。
蓝光退去。
他瘫在床上，鼻血顺着嘴角流到耳后，手指抽搐，右眼视野里全是雪花点。
天快亮了。
扫街的老卒路过屋外，瞥见窗下地面有焦痕，像是木头烧过，形状古怪，像座城，有城墙、河道、街巷……他蹲下摸了摸，碳化层极浅，像是夜里刚形成。
他没多看，起身推车走了。
陈默醒来时，枕边焦痕扩大了一圈，边缘裂出细纹，像电路分支。
他抬手摸左眼——血干了，疤又裂了半分。
他盯着屋顶漏水的位置，脑子里还在转那行配比：水灰比0.45……如果用石灰加草木灰替代水泥，砂石筛两遍，再加点糯米浆增强粘性……能不能做出低标号混凝土？
他坐起身，掌心的刻痕渗血，字迹模糊，但数字还在。
他从背褡摸出一块松香，放在掌心压平，然后用指甲在上面写下：C30，0.45。
门外传来脚步声。
门被推开一条缝，阿福探头：“陈兄，工部有人来问……昨夜巷子里的事。”
陈默没应。
他低头看着松香块上的字，手指微微发抖。
他知道，从昨晚那场架开始，有些东西己经变了。
他不是靠嘴皮子活命的书生。
他是会算角度、懂材料、能拆能装的工程师。
他抬起手，把松香块按进墙缝——那里漏雨最凶。
树脂遇湿气会膨胀，暂时堵住缝隙。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伸手去拿靠在墙角的铁尺。
铁尺三尺长，一头磨尖，是他昨夜顺手改的防身具。
他握紧尺子，指节因昨夜用力还在震颤。
门开时，风带起地上焦痕的碎屑，飘到他鞋面上。
他迈出门槛，左眼血痂裂开，一滴血落在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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