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后的体面与最初的钥匙哐！哐！哐！钉棺材的声响闷得人心口发堵。
满屋子白幡飘得刺眼睛。吹唢呐的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俩馒头，哭丧的干嚎震天响，
眼泪没见着几滴。我知道，这都是嚎给活人听，哭给赏钱看的。管家凑过来，
低声道：“王妃，该您了，去扶一把棺，全了礼数。”我，魏婉宁，梁王府的正牌王妃，
抖抖袖子站起来。丫鬟赶紧搀住我胳膊，把我往那口厚实的楠木棺材边上引。棺材冰凉刺骨。
我手搭上去，身子假装虚弱往前一倾，宽大的袖摆正好扫过梁王身上那套亲王行头。
手指头往里一探，摸到他腰间那根他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羊脂白玉腰带。
指尖碰到个极小、极硬的东西。凉的，沉甸甸，是金子那种死硬的手感。钥匙！
我心里头那根一直绷紧的弦，“啪嗒”一声就断了。脸上还得挤出两滴猫尿，
拿绢子死死捂着半张脸，肩膀一抖一抖，由着丫鬟把我搀下来。
袖子里那枚小东西硌得我手心生疼。我那好妹妹，张姨娘，哭得快断了气，
软塌塌地挂在她那两个女儿身上，
声调拔得老高：“王爷……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啊……丢下我们可怎么活啊……”我冷眼瞅着，
袖子里的钥匙棱角快嵌进肉里。很好，戏快唱完了。第二章 私库大开，真心几钱？守灵夜，
灯火通明，人都熬得东倒西歪。我揉着额角，对管家说：“里头闷得慌，我出去透口气。
”没人敢拦我。我绕到后院最荒凉的那片假山后头。梁王这私库入口修得真够缺德，
活像个狗洞。我蹲下身，拨开枯藤杂草，露出那个几乎看不见的锁孔。摸出那把金钥匙，
插进去，严丝合缝。“咔哒。”一声轻响，一块石头悄无声息地挪开半尺，
露出个黑黢黢的窟窿，一股子陈年老钱和灰尘混在一块儿的凉气扑面而来。
我举起带来的气死风灯，弯腰钻了进去。灯光一晃，差点没把我眼睛闪瞎。
金子不是装在箱子里，是直接堆地上的，一堆又一堆，跟小山包似的。
角落里甩着几口大开的箱子，宝石、珍珠、珊瑚树乱七八糟地塞着，灯光一照，流光溢彩，
扎眼睛。墙壁挖空了做成架子，塞满了卷起来的地契、房契、账本。另一边，
整整齐齐码着百十口大箱，封条贴得死死的，那是我这些年替他经营商队，上交皇帝后，
剩下填进他这私库的真金白银。我踩着金锭子往前走，脚下哐啷作响。灯影扫到最里头，
有个紫檀木盒子单独供着。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信，字迹扭扭歪歪，
是张姨娘的年少情怀。底下压着几张小人像，画的是他跟张氏腻腻歪歪。
旁边还有件小孩肚兜，绣得歪七扭八。我捏起那肚兜，看了半天，噗嗤一声笑出来。
空荡荡的金库里，笑声撞回来，听着有点瘆人。“魏婉宁啊魏婉宁，
”我对着满屋子的死钱说话，“他这点真心，藏得比金子还严实。”也好。我扔开肚兜，
拍拍手，像沾了什么脏东西。走到最大的一口箱子前，掀开盖子，捞起一把金元宝。冰凉的，
沉得坠手。手一松，金元宝哗啦啦砸回去，声响钝重，实实在在。就着灯光，
我看自己空握过金元宝的手，慢慢攥成拳。“王爷，”我声音平得听不出一点波纹，
“你安心去。”“你的体面，你宝贝了一辈子的东西，
还有你这大梁最厚的家底……”灯影子在我脸上跳。“归我了。
”第三章 新婚夜的“体面”很多年前，也是这么一把冰凉的东西贴着我。不是金子，
是合卺酒的杯子。红蜡烛烧得噼啪响，熏香暖得人头发晕。我顶着沉甸甸的凤冠，
心里还揣着点新嫁娘的糊涂想头。他拿秤杆挑开盖头。脸是顶好看的，
就是眼里没半点热乎气。“魏小姐，”他开口，声音也凉得渗人，“娶你，是皇兄的意思。
我心里有人，你是知道的。”我捏着酒杯的手指头有点僵。“往后，梁王妃该有的体面，
一分不会少你。除了……”他顿了一下，眼睛看向别处，“除了男女之情。望你好自为之。
”合卺酒灌下去，从喉咙一路冰到胃里。那晚，红蜡烛燃了一整夜，他和我躺在同一张榻上，
中间隔的距离，能再塞进两个人。第二天天没亮，张姨娘，哦，那会儿还是张姑娘，
被一顶小轿悄悄从侧门抬了进来。第四章 姨娘的茶与账本的亏空张氏来敬茶，
穿着一身水红色裙子，比我这正妃穿得还鲜亮。茶杯递过来，眼风往我脸上扫。
“姐姐请用茶。王爷说姐姐最是和气，日后定能容得下妹妹。”声音娇滴滴，话里藏着针尖。
我接了茶，放在几上，没喝。“妹妹既进了府，安心住下便是。府里规矩不多，
但该守的还是要守。”她嘴角撇了一下，很快又堆起笑。消停日子没过两天，
账房先生抱着账本，愁眉苦脸来找我。“王妃，您瞧瞧这开销……张姨娘院里这用度，
超得实在没边了。”我翻开账本一看，好家伙。雨前龙井当水喝，蜀锦一天三套新衣裳，
金簪玉镯天天不重样，全是顶顶好的东西。光她一个人，几个月就能吃掉王府小半年的进项。
我把账本一合。“传我的话，从下月起，姨娘院里的用度，严格按照份例来，超出一文钱，
一概不批。”第五章 哭诉、账本与商队话刚传过去，当天晚上梁王就沉着脸进了我院子。
“婉宁，怎么回事？柔儿哭得眼睛都肿了，说你刻薄她，连点像样的用度都不给？
”他开口就是兴师问罪。我没吭声，直接把那本姨娘院的开销账本拍在他面前，
接着又把府里总账扔过去。“王爷自己看。不是妾身刻薄，是您那心尖尖的胃口，
快把整个梁王府都掏空了。再看看这些，”我手指点着记录他违制享用衣料首饰的那几页，
“陛下正为北边战事军费发愁，王爷身为陛下亲弟，这般奢靡无度，
若被御史台那帮人参上一本，后果如何？”梁王盯着账本，脸色越来越青。第二天，
张姨娘被梁王亲自押着，来给我道歉，眼睛肿得像桃。梁王当着我的面训她：“不知轻重！
再敢胡闹，谁也护不住你！”转过头，他又对我缓和了脸色：“夫人，管家辛苦。
本王既将中馈交予你，便是信你。往后府里一切，乃至城外庄子，
还有……本王那支私人商队，都凭你调度。这是信物。”他递过来一枚沉甸甸的玄铁令牌。
第六章 丫鬟不忿与王妃的算盘我的贴身丫鬟小翠气得直跺脚：“王妃！您就这么忍了？
王爷也太偏心了！凭什么啊！”我噼里啪啦拨着算盘珠子，头都没抬：“有什么不忍的？
陛下不喜她，她永远越不过我去。不用费心伺候男人，不用生孩子闯鬼门关，天高地阔，
有钱有闲，不好吗？”小翠张着嘴，愣在那儿。我停下算盘：“去，传话给商队管事，
明日一早来见我。南边的丝绸和瓷器，该动一动了。
”第七章 长公主的宴席与皇帝的怒火商队从南边带回个杂耍团，成了京城里的稀罕物。
长公主下了帖子，特意点名要借去她的宴会上助兴。宴席上，我独自坐了一席。没一会儿，
梁王携着张姨娘来了，两人穿得跟一对鸳鸯似的，招摇过市。没过两天，
皇帝就把梁王叫进宫里，骂得狗血淋头。原因简单，
我早把商队一半利润上交了国库充作军资，皇帝正夸我深明大义，
转头就听说梁王拿着私库的钱给妾室挥霍，还打我这功臣的脸。
皇帝气得当场赏了我一堆珠宝头面，转头敲打梁王：“至少面子上要一碗水端平！
学学你王妃的识大体！”从此，张姨娘屋里有什么，我必有一份。但我瞧不上，
我自己商队挣来的南海珊瑚、东海明珠，比梁王送来的好多了。张姨娘眼红，跟梁王闹，
想要我的。梁王第一次冲她发了火：“安分点！主母仁厚，没让你立规矩，
吃穿用度比宫里小姐还好，别肖想不该想的！”她这才缩着脖子老实了点。
第八章 宝钞与出海皇帝想学前朝搞大航海，船队造得差不多了，没钱。国库空得能跑马。
我直接进宫，见到皇帝，大手一挥：“陛下，臣妾愿捐出所有嫁妆及梁王府这些年经营所得，
助船队起航。只求船队里，给臣妾留条小船的地方，带点货出去见见世面。”皇帝大喜，
立马准了。船队要出海，拿什么跟番邦买东西？国库里没那么多真金白银。
我又给皇帝出主意：“用大明宝钞啊！咱们说这纸能换金银，他们敢不信？”陛下一拍板，
就这么干了。从此，海上多了支煌煌天朝船队，里面也混了我一艘挂着梁王府旗号的商船。
第九章 睁眼看世界船队每次回来，都带回无数奇珍异宝，还有厚厚几大本笔记。
上面写满了哪国贵族喜欢哪种丝绸，哪座岛上盛产什么香料，风土人情详详细细。
我甚至跟着船出了两次海。滔天的巨浪，漆黑夜里闪得吓人的星空，一眼望不到头的海平面。
那点后院争斗，那点男女情爱，在天地面前，算个屁。
第十章 梁王的“身后事”梁王后来干脆带着张姨娘躲到京郊别院“隐居”去了。临去前，
他把管家权从我这拿走，交给了张姨娘，说是怕他死了以后，我欺负他宝贝妾室和两个女儿。
我乐得清闲，只紧紧抓着商队，偶尔教导两个女孩儿的礼仪规矩。俩女孩儿倒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