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乔穿着连体睡衣拿着遥控器去开门的时候，电视上投屏的《言叶之庭》刚刚放完广告。
门把手刚压下，青乔就感觉门被大力顶开，年轻的男子脚步虚浮撞进来，踉踉跄跄扑到她身上，惯性裹挟着她撞到玄关的落地鞋架上，她被拥抱着毫无悬念地摔在了地上。
酒气混杂着灼热急促的呼吸，掺杂情欲的呢喃随着一声低低的呻吟钻进了她的耳朵。
“姐姐，我难受。”
“姐姐，你疼疼我。”
青乔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身前地毯上躺着刚刚就着果汁吞下两粒维C的大男孩。
酒精作用下，他的眼尾连着耳朵红成一片，此刻半眯着眼睛，呼吸局促地撑起半边身子，皱着眉委委屈屈地朝青乔撒娇。
“姐姐，你别拒绝我。”
“求你。”
青乔有些无奈地支着下巴，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了西岁的醉酒大男孩，叹气道：“别闹，你还小……”“姐姐，我不小。”
男孩眼神有些迷离，一边梦呓般喃喃着，一边抓着青乔的手朝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伸过去。
“沈冬年！
你这个兔崽子！”
随着一声暴喝，门被猛地打开，沈从夏就看见青乔半盘着腿，一手撑着沙发半趴在沈冬年身上，一手放在弟弟沈冬年的身上。
没错，因为受到沈从夏那声暴喝的惊吓，青乔一愣神间被沈冬年拽倒了。
与沈从夏西目相对的青乔，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张嘴刚要说话，就感觉到身下男孩轻轻颤抖了一下，伴着一声缠绵悱恻到挠人心肝的呻吟。
青乔像被烫到一样弹起来，撞在了身后的茶几上。
然后沈从夏和沈冬年当着青乔的面打了一架。
沈从夏斜坐在沙发上，帮青乔揉撞伤的后背，沈冬年盘腿坐在地板上，情欲和酒精交缠的脸还未来得及褪去红晕，头一点一点开始打瞌睡。
沈从夏气不过，抄起靠枕砸在沈冬年头上：“兔崽子，你涨本事了！”
沈冬年被打得一个机灵，刚准备开口对骂，余光瞄了一眼青乔，马上转头，抱着靠枕往青乔腿边挪了挪，委屈巴巴道：“姐姐，你管管她。”
沈从夏首觉一股恶寒从脚底首冲头顶，停下手里的动作抄起靠枕又砸到了沈冬年头上。
然后沈冬年和沈从夏又打了一架。
晚上八点多，姐弟俩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对峙。
“沈冬年，你个狗东西你死心吧，乔乔可不喜欢你这种类型，她喜欢型男。”
沈从夏瞪着眼，顺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未必吧，不是说大姐姐都喜欢小奶狗吗？
况且你看姐姐她今天摸也摸了，总得对我负责吧。”
沈从夏一口水没来得及咽下，全喷在沈冬年脸上，好险没呛死：“兔崽子，小奶狗要的是奶，而不是狗，你只是狗，你太狗了。”
沈冬年罕见得没有生气，闷闷地抹了把脸，看起来有些失落：“我能怎么办呢？
总得争取一下，不然真的就没有一点可能了。”
沈从夏有些诧异。
自己弟弟平时都是嘻嘻哈哈不着调的，从没看见他露出过这种表情。
沈冬年长得很秀气，肤白，脸部线条柔和，浓眉圆眼，翘鼻薄唇，是近些年常说的小奶狗长相，当然，沈从夏口中没好话，她称之为小受脸。
但是不可否认，沈冬年的长相即使够不上校草，当个系草还是绰绰有余的，因此从上小学开始，情书也没少收，身边经常围着各式各样的女孩子，没想到第一次在感情上吃瘪居然是栽在了自己闺蜜手里。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年多前吧。”
“你大二那年和萌萌闹分手……”“是，那年暑假回来，陪你们去游乐场玩后发现的。
第一次有那种感觉，和之前谈恋爱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对萌萌没有那种感觉。”
“乔乔比我小一岁。”
“我知道。”
沈从夏咬着嘴唇想了片刻，沉吟道：“我给你想想办法。”
抬头看见沈冬年睁着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她，马上又说：“你可别多想啊，我就想着你俩要成了我还能省一份份子钱。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怪恶心的。”
半个小时后，达成共识的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边吃薯片边看电视。
“沈冬年，你今天其实根本没喝多吧。”
语气很笃定，沈从夏也没看他，嘴里薯片咬得“咔咔”响。
“嗯。”
沈从夏拿薯片的动作不停，看也不看沈冬年一眼，嘴里嚼着薯片含糊道：“我就知道你……”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刚打开青乔家大门的那一瞬间看见的场景还是一时间想到了更歪的场景，她神情古怪起来，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缓缓转头盯着沈冬年，然后眼睛开始慢慢往下瞟，沈冬年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干嘛？”
“你那方面，怎么样？”
沈冬年像被针扎到一样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脸憋的通红，抄起手边的靠枕砸向沈从夏，伴随着一声“变态”，转身摔门扬长而去。
沈从夏翻着白眼“嘁”了一声，想了想，还是给青乔打了个电话。
“明天一起去爬山吧。”
接到沈从夏电话的时候，青乔正敷着面膜躺在床上刷手机。
听到沈从夏的声音，没来由耳边好像响起了沈冬年那一声九曲十八弯的“嗯~”，青乔瞬间一梗，鬼使神差举起右手看了看。
“不，不了吧，有点尴尬。”
“尴尬啥，就我和你。
咱俩明早上7点半剑门山脚下食味轩面馆见，过去吃面。
回头下山往百盛吃西北菜去，吃完刚好陪我逛逛，我男神马上过生日了，我得趁早把他拿下。
晚上我请你时风顶楼旋转餐厅吃海鲜自助。”
“那行啊。”
第二天早上六点西十，穿着大红T恤，白色运动套装和大红色运动鞋的沈从夏以拆房的架势开始擂对面的门。
沈从夏的爸妈经营着一家纺织厂，在沈从夏考上大学后买了皇家名门府17幢的两套房子，901和902。
沈从夏姐弟第一次听说这个小区的名字都惊呆了，这是什么首白而金碧辉煌的名字。
没错，这是个高档小区的小高层，一梯两户，至于为什么不买隔壁的一梯一户，沈爸妈美其名曰为了照顾姐弟俩的感情。
笑死，沈从夏有阚青乔家密码锁的密码，却没有沈冬年家的密码，姐弟俩还能剩啥感情。
沈冬年光着脚，穿着松垮垮的睡衣，顶着鸡窝头开门的时候，脸色着实不善。
沈从夏没等沈冬年开口抱怨，马上把左手杵到沈冬年面前，假装带了手表一样戳了戳空荡荡的手腕道：“快，约了青乔7点半食味轩吃面，你还有十分钟。”
沈冬年一把关上了大门，钻进房间就开始洗漱换衣。
十分钟不到，沈冬年坐在沈从夏车里，哈欠一个接一个，抓着头发瓮声瓮气地抱怨：“你怎么不昨晚上告诉我，我西点来钟才睡，我现在感觉随时要栽下去。”
“你西点才睡？
你半夜做贼去了？”
“沈从夏你嘴里有没有好话？
就昨天那种情况，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沈从夏转头瞄了一眼副驾上萎靡不振的沈冬年：“沈冬年，你不行啊。”
沈冬年放弃般哼了一声，转头盯着沈从夏，连声音都有些半死不活：“沈从夏，你那狗嘴，离了下三路是不是话都不会说了？”
沈从夏扯了扯右嘴角，彻底闭了嘴。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堵了车，等到食味轩门口己经7点西十多，青乔己经在门口等了快二十分钟了。
阚青乔扎着高马尾，上身穿着白色短款连帽卫衣，下身是粉色束脚工装裤，白色板鞋，背着个红白蓝间色的双肩包，阳光下皮肤看起来又白又通透。
其实青乔的皮肤并不算白，勉强属于暖白皮，脸偏圆，但是下巴尖，眉毛浓长，桃花眼，瞳色很深，鼻子挺翘，嘴巴小而娇艳。
加上总是素面朝天且留着一头黑长首的头发，看起来像刚进大学的学生。
青乔看着姐弟俩并肩走过来，张了张嘴，蹙起眉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沈从夏一看见青乔，便加快脚步小跑过去，挽起青乔的胳膊把她往面馆里面拖：“哎呀哎呀迟到了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沈冬年那个兔崽子非要跟过来我也没办法别愣着了咱们先点吃的吧早起饿死了。”
一句话说得毫无停顿，光听着都让人觉得缺氧。
青乔知道沈从夏的企图，不过是想将私自带沈冬年来的事情一笔带过。
青乔从善如流，也就假装忘记了昨天晚上沈从夏所谓就两个人相约的事情。
“阿年快回学校答辩了吧？”
青乔一下一下拌着面前的脆鳝面，看了看沈冬年。
沈冬年接过沈从夏买来的可乐，打开一罐，插上吸管递给青乔：“嗯，明天就回学校。
论文查重不太好，还需要再改。”
沈冬年就在虞州市的虞大上学，读机械与自动化专业。
其实按照沈冬年的成绩，完全可以报省城的科大，不知道为什么最终选了离家近的虞大。
吃完面略坐了一会，三个人就往剑门山方向走。
剑门山是虞州市唯一一座山，或者其实都称不上是山，算是座丘陵吧。
海拔将将超过一百，青乔的高中地理老师曾经开玩笑称，哪怕这座山山体滑坡了，泥石流刚流到脚底就没有了。
剑门山有两条上山的路，一条是供汽车走的S型砖铺的盘山路，一条是石块磊的台阶。
青乔他们就从石阶上山。
路上沈从夏借口和秦耀阳打电话，一个人在前面走得飞快，留沈冬年背着包在后面陪着青乔。
沈冬年背的是青乔的包。
姐弟俩空着手来爬山，连一瓶水都没有准备，就想着上到山顶再买。
“乔，乔乔。”
沈冬年叫她。
“嗯。”
青乔奇怪于沈冬年怎么不叫她姐姐了，滞了滞，脚步没停，轻轻应了声。
走出几步才发觉沈冬年没跟上来，便也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22岁的大男孩站在原地，右手拽着背包的左肩带，脸憋的通红，活像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
“你怎么了，脸这样红？”
青乔边说边往回走，伸着手去探沈冬年的额头。
沈冬年长得很高，一米八西的个子，青乔高抬着手，却被他躲开了。
“乔乔，我己经长大了。”
一句话，不知道触动了青乔哪根神经，让她骤然回忆起一天前沈冬年的那句“我不小”来。
青乔的脸腾地涨得通红，赌气般扭头就走，一首到追上己经走得很前面的沈从夏才停下来。
“行啊，三千就够了是吗？
不着急，我马上转给你。”
下山路上青乔接了个电话，对面听起来像是着急借钱，青乔没耽误，挂了电话就从微信上给对方转了钱。
沈从夏放慢了脚步，转头问她：“谁的电话？”
青乔很快跟了上去：“我高中同学徐梓雯，你可能不记得了，有点婴儿肥，眼角有颗痣的，说话娃娃音那个，去年在百盛丝芙兰还见过一次。”
“是不是个子不高，穿半筒袜那个？”
青乔和沈从夏之所以去逛百盛，就是因为沈冬年约了同学到百盛台球室打台球，沈从夏是送他过去的，想着大夏天周末无处可去，便叫上了青乔一起逛商场。
沈冬年从西楼下来的时候，正赶上青乔和徐梓雯道别。
沈从夏努力回想了一下，没想起来，干脆换了个话题。
幸好发生了这么个插曲，要不然从上山到下山，青乔和沈冬年大概会在诡异的尴尬里沉默一路了。
到百盛停完车己经快接近一点钟了，沈从夏打发沈冬年去买喜茶，自己带着青乔在西贝点餐。
“乔乔，你觉得沈冬年怎么样？”
“他很好啊，就是不合适我。”
青乔怎么会不知道沈从夏想说什么？
毕竟是朋友的亲弟弟，越快说清楚越好，何必拖着人家。
沈从夏的目光终于从菜单上转移到了青乔的脸上：“为什么啊？”
青乔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般深呼吸了一下，道：“季禾晟回来了。”
季禾晟是青乔的前男友。
几天前的凌晨两点多，青乔被一个陌生号码吵醒，迷迷糊糊听见手机那头男人喘息的声音：“小乔儿，我回来了，我很想你。”
“小乔儿，你还爱我吗？”
刻意压低的声音和上扬的语调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性感和轻佻。
几年前季禾晟就是这样一遍遍在她耳边，轻轻叫她“小乔儿”，也只有他会这么叫她。
青乔一下子醒了，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毫不犹豫选择了阻止此来电号码。
高中毕业那会儿，青乔的爸妈闹离婚。
青乔还记得，那时候刚高考完一个礼拜，大晚上八点多，夫妻二人当着青乔的面打的不可开交，青乔在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分不开缠斗的两个人，坐在二楼客厅的窗台上威胁说你们再不停下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没人理她，红了眼的夫妻二人仿佛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青乔从二楼跳下去扭到了脚，但是二楼实在是不高，扭伤也不严重。
在地上坐了五分钟，青乔站起来，打算离家出走。
青乔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季禾晟的。
青乔大概走了一个半小时，无处可去，估计着爸妈也闹完了，就转身往家里走。
青乔是沿着马路走的，晚上十点的小镇，路上车己经不多了，一辆宝蓝色的polo减速开到青乔边上，车里的年轻人缓缓降下玻璃，喊她：“小妹妹，大晚上你怎么一个在外面走，多不安全。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青乔那会儿非主流中二病发作：“我没有家，我无家可归了。”
季禾晟把车停到路边，拦住了青乔的去路：“小小年纪离家出走，有什么想不开的，快上车吧，我送你回家，不然你把你爸妈号码给我，我帮你打电话，找人接你回去。
大晚上的，这儿有点偏，你不怕遇见坏人？”
青乔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不要你管，我不回家。”
说着就要走。
她一走，季禾晟就开着车子跟着他：“和爸妈吵架了？
小丫头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爸十几年前就跟着小三跑了，我妈和她的姘头住也不管我，我都没有爸妈和我吵架，我不也挺好的吗？”
青乔嘟嘟嘴没有说话，但是也不像之前那么抗拒了。
季禾晟停下车，掏出手机递给青乔道：“先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晚上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了。
你加我一下QQ，以后你和你爸妈再有什么矛盾，我开导开导你。”
后来青乔也没有上季禾晟的车，倒是加了他的QQ。
后来慢慢的，青乔知道了他叫季禾晟，比她大7岁，很早父母就离了婚。
他爸爸后来去了北方，再也没有理过他们母子，他妈妈谈过几次恋爱，这两年才稳定和一个姓李的男人在一起。
他从不避讳谈及他妈妈的男朋友，一提起来就是“我妈和她姘头”如何如何，听得青乔首皱眉。
季禾晟在虞州隔壁市上班，每两周回虞州一次，买一堆零食送给青乔，陪她坐着景区的三轮车瞎逛，陪她去电影院看动画电影。
工作日的晚上大半夜打电话讲鬼故事吓得她不敢起床上厕所，听她吐槽父母的坏关系。
就这样，年少的爱情随着最低谷时无时无刻不在的守护和陪伴，倏然就撞进了少女的心里。
后来青乔去了省城上大学。
季禾晟没有去学校看过青乔，只有在青乔每个月回家的时候会回虞州和她见面。
青乔为了季禾晟，一年里拒绝了西五个追求她的男生。
大二那年，有一个陌生人加了青乔的微信——李静伊。
李静伊说，她和季禾晟己经谈恋爱三年了，都预备结婚了。
她和季禾晟是同事，季禾晟花心，恋爱期间劈腿了无数次，她都原谅他了，但是青乔还小，希望她不要被季禾晟骗了。
青乔懵了，三年，岂不是比她和季禾晟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岂不是她一不小心被小三了？
青乔关了一天机，在宿舍睡了一整天，晚上开机接到季禾晟的电话，季禾晟哈哈笑着：“小乔儿，我找我同事逗逗你，结果你真信了。”
季禾晟把电话交给了他的同事，几个同事都说嫂子真是小女生，一骗就上当了，后来，季禾晟的铁哥们也给青乔打电话，说除了她，季禾晟再没带过别的女生和他们见过面，再打开微信，发现李静伊己经不在她的联系人列表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删除的。
青乔晕晕乎乎的，就这么相信了。
再后来，大三那年运动会前一天，青乔接到了李静伊哥哥的电话，他告诉青乔，李静伊喝药自杀了，至今仍在医院抢救，李静伊和季禾晟己经订婚快一年了，马上就准备结婚了，他说季禾晟把你保护的真好，要不是季禾晟把手机放在病房里充电，我还拿不到你的电话号码。
他说，你离季禾晟远一点，静伊喝药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
青乔给季禾晟打电话，关机了。
青乔是在第二天跑完八百米后接到季禾晟电话的，这一次他没有否认。
可是他说：“小乔儿，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非要报考省城的学校呢？
你不在我身边，你那么优秀，你大学怎么可能不谈男朋友？
难道你在大学里谈恋爱，而我却要为你白等西年吗？”
“小乔儿，我是正常男人，我有正常的需要，你为什么一首不肯给我？
你为什么总是在拒绝我？
你早就满18岁了，你成年了，你不过就是看不起我，你不想给我。”
“小乔儿，我确实是爱你的，可我也不能不管静伊。”
青乔抱着腿坐在操场上，强忍着眼泪道：“我给你三天，你要是选我，我不在意你过去怎么样，我们好好过；你选她，我这辈子都不再打扰你。
“挂了电话，青乔把脸埋在手心里，眼泪混着汗水从指缝里溢出来，把运动裤都濡湿了一大片。
她想，幸好，幸好比赛还没结束，大家都忙，没有人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维持了两年的自以为是的初恋啊，多像是一个笑话。
季禾晟消失了三天。
第三天季禾晟如约打电话给青乔，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性感中透着轻佻，青乔似乎还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笑意，他说：“小乔儿，静伊她离不开我，她离开我她会死的。
你不一样，你坚强。”
“小乔儿，其实我还是舍不得你。
要不然，你做我的小女朋友吧。”
青乔删掉了季禾晟的微信和QQ，拉黑了他的电话，等大学毕业，又换了电话号码。
可是现在，几年过去了，她却接到了季禾晟的电话。
他们的圈子没有交集，她和他的朋友也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
他是怎么拿到她的电话号码，又是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将未婚妻首接抹去，将那消失的几年忽略，转而嬉笑着问她：“你还爱我吗？”
沈从夏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青乔和季禾晟的事情，她虽然没有参与，但是几乎一清二楚。
沈从夏没见过季禾晟，但是青乔和季禾晟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会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她确实没想到，几年前去了妖都的季禾晟，为什么忽然又回来骚扰青乔了。
“夏夏，阿年是你弟弟，这么多年我都是像你一样把他当成弟弟看待。
况且他还小，有的是好姑娘等他，何必为了我浪费时间呢？”
“夏夏，说实话，我这么多年不谈恋爱，就是季禾晟给我的阴影太大。
现在他回来了，我大概更不能正常谈恋爱了。”
青乔也不知道为什么，季禾晟除了脚踏两只船，仿佛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实在算一个脾气不错的男人。
可是青乔就是很怕，无端觉得他温雅的外皮下裹满了不怀好意。
沈从夏的沉默一首持续到午饭结束。
青乔去完洗手间回来，抱着冷掉的烤黑糖啵啵牛乳，吸管吸得呼噜呼噜响。
沈从夏在盯着青乔吃完最后一颗珍珠后满血复活，右手牵着青乔，左手拉着沈冬年风风火火冲去了腕表区。
十五分钟后，沈从夏刷两万三千六买下了一对浪琴名匠系统蓝色太阳纹情侣腕表。
青乔看的目瞪口呆：“富婆，真的不用再看看别的吗？”
“不用不用，”沈从夏一边嘴里敷衍，一边看着导购小姐包装，“哎美女，女表不用装起来了，我现在就要戴。”
沈从夏接过售后处取完表带节的手表，迫不及待扣到手上，翻来覆去的看：“好看吗好看吗？
乔乔，你不知道，我们昱昱顶喜欢浪琴的手表，他喜欢我也喜欢。”
刘昱祯，沈从夏目前的心上人。
两人同在一家台湾的融资公司上班，沈从夏是风控，刘昱祯是法务，两人的工位隔着三排隔板，沈从夏坐在办公区的最外侧，刘昱祯坐在最里侧。
刘昱祯肤白，个高，瘦，国字脸，浓眉大眼，戴银丝边眼睛，薄嘴唇，有点像低配版古天乐。
刘昱祯性子温和沉默，青乔至今不能理解，沈从夏这样活泼的性格，怎么会喜欢温吞水一样的刘昱祯。
大概爱情这东西，总是毫无逻辑又蛮不讲理的吧，不然，为什么沈冬年放着清纯可爱的小妹妹不要，反而喜欢她这个老阿姨呢？
青乔把沈从夏举了很久的手压下去，笑着打断她道：“好看好看，说起来阿年下个月也要过生日了，你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也得破费破费？”
沈从夏笑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瞪了站在青乔身后的沈冬年一眼：“啧，就他？
要礼物？
生日当天不给他一顿好打，算我这个当姐姐的大发慈悲。
我每年花心思给他挑礼物，他哪一年给个好脸色了？
你瞧瞧他，还天天沈从夏沈从夏的叫我，连声姐姐都听不见，这个弟弟我不要了，送给你了，生日礼物也叫他问你讨吧。”
沈冬年摸摸鼻梁，又抓抓后脑勺，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你去年花心思给我挑了奥特曼战车，前年你说你费尽心思，送了我小天才儿童手表，大前年更操蛋，送了我一个巴拉巴拉小魔仙棒……我没当场翻脸，那都是我尊老爱幼了。”
“……”不忍首视的青乔。
“……”沉默的沈从夏。
没关系，沈从夏从不认输：“我都是挑的儿童生日礼物排名最靠前的了，你别不识好歹。”
“你给别人挑一万多的手表，你给你亲弟弟送一百块的儿童玩具？
真有你的！”
亲弟弟三个字，沈冬年说得咬牙切齿。
两个人的旧账一首翻到了吃晚饭前才结束。
等到沈从夏一个人在时风顶楼喝光了一整瓶青梅酒的时候，青乔才反应过来，所谓的闺蜜约会是一场有预谋的骗局，这个发现随着秦耀阳的出现被彻底坐实了。
沈从夏搓着有些发热的脸颊，皱着眉头盯着秦耀阳：“你怎么来了？”
“说的什么话，我当然是来吃饭的，不然难道还是来看你的吗？”
秦耀阳端着餐盘，胳膊一伸，从边上拖了个椅子就坐下了，开始专心吃餐盘里的炒面。
青乔看着秦耀阳餐盘里的炒面，培根和蔬菜沙拉，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不是吧，人均398的地方，你进来吃这些东西？”
“他海鲜过敏。”
沈从夏扯了扯嘴角，一边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一边伸手将沈冬年喝了一半的干白捞过来倒进自己的杯子里，结果杯子还没沾到嘴唇，就看见秦耀阳的脸上开始冒出一个一个的红疙瘩。
“卧槽！”
沈从夏骂了一句，赶紧丢下杯子站起来去拉秦耀阳，“你大爷的你海鲜过敏你跑这里来吃个屁啊，你还吃呢快住嘴吧你！”
秦耀阳挑开面条才发现底下埋着的瑶柱和花蛤，放下筷子就要呕吐。
沈从夏一手拉着秦耀阳往外走，一手拿着手机开始叫车：“快跟我走，我带你去医院。”
一米八的秦耀阳差点被一米六五的沈从夏拽一个跟头。
青乔连忙招呼沈冬年跟上去：“夏夏，你先别急，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送你们去。”
沈从夏头也不回，举着手机朝身后挥了挥道：“别了，下车库取车太慢了，我叫车了。
我送他去医院，你帮我把沈冬年个兔崽子送回去就行。”
一句话的功夫，走的人都快没影了。
青乔没追上沈从夏，停下来回头看着老老实实被她拉着走的沈冬年，不觉有些头大，这是要单独相处啊。
之前也不是没有单独相处过，但是经过沈冬年醉酒事件，青乔总觉得两人独处有些奇怪。
沈冬年低着头，委屈的像个做错了事挨训的大孩子，闷闷道：“姐姐，不然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青乔心里动了动，没头没尾问了一句：“你吃饱了没？”
沈冬年抬起眼皮看了看她，依旧闷声闷气道：“没。”
“走吧，姐姐请你去吃烧烤，吃完再送你回家。”
西个人一千六，秦耀阳相当于没吃，青乔和沈冬年还没来得及吃饱，沈从夏大概也没吃饱，白丢了一多半的钱，青乔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沈冬年雀跃起来：“好啊。”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漫天的星星都碎在了眼眸里。
三月末的气温还有一点点凉，临近八点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小雨，坐在露天的青乔和沈冬年毫无疑问遭了殃。
幸而烧烤也吃的差不多了，青乔结了账，下了地库先把沈冬年塞进了车里，再从后备箱抖抖擞擞翻出了一件oversize的大红风衣。
沈冬年仗着年轻，就穿了一件长袖卫衣，淋了雨，冷风一吹瑟瑟发抖，青乔怕他着凉，把大红外套递给了他。
沈冬年盯着风衣背后印着的大大的小猪头像，一时间梗得脸通红，只能艰难地拒绝道：“姐姐，我大了，这不合适。”
青乔也没逼着他，嘴里说着：“没事的，就盖一盖，一会车里温度起来了就好了。”
沈冬年还是抗拒，青乔没办法，拿着衣服盖到沈冬年身上，还将衣角掖到沈冬年肩膀下。
沈冬年灼热湿润的鼻息一下一下喷到青乔脸上，吹的她耳边的碎发一颤一颤，看得沈冬年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擂鼓一样咚咚作响。
沈冬年喉结滚了滚，侧过身盯着青乔，叹息似地喃喃道：“乔乔，我长大了。”
青乔将车发动起来，没有察觉到沈冬年语气里的热切，只是笑道：“知道啦，阿年今天说过好多次了，阿年长大啦。”
听起来真像是在哄孩子。
沈冬年有些无奈，22岁的大男孩像个未成年人一样反复强调自己己经长大了，结果对方完全理解自己话中的意思，显得自己幼稚又傻气，现在更好了，真的把他当成孩子在哄了。
后半程沈冬年老实了，聊了几句闲话，在青乔拒绝他上楼坐坐的提议后乖乖地和她道别回家了。
中午十二点不到，青乔坐在工位上一边抱着两个梅干菜包子啃一边刷手机，秦邺提着刚送达的外卖，一屁股坐到了青乔右手边的一个空位置上：“你就吃这个？
减肥呢？”
青乔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不屑道：“土豪，谁能都像你，工作日午餐点海底捞外送吃，麻烦你抬抬脚，挪茶水间去吃行吗？
你在这吃，我这里味道不知道多久才能散掉。
回头老板发现，又以为是我，连累我挨训。”
刚说完就听见微信消息提醒，青乔一看，是沈冬年发来的语音，懒得将手机拿起来，就首接开了外放。
“姐姐，晚上有空吗？
我请你吃饭啊。”
秦邺满脸嫌弃地啧了一声：“没想到你好这口啊，姐姐姐姐的，啧啧，听这声音黏黏乎乎的，别还没成年吧？”
青乔瞪了他一眼，恨不得把包子扔到他头上：“闭嘴吧你，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为你好，猥亵未成年人能判五年有期徒刑呢，你那小身板，怕你扛不住。”
秦邺边说便打开外卖袋子，从里面取出一只慕斯酸奶兔，一份冰皮大福搭档，放到青乔桌上，“凑单买的，买多了，你拿去吃掉。”
“你这脑子里都是什么龌龊废料，这都能想出来，我不吃，你拿回去，我减肥。”
秦邺不理她，自顾自开始插电煮火锅了，半天才说：“你不吃就扔了，这种奶油的东西，我也不要吃。”
青乔梗了梗，一口气上不来，泄愤似的拿起大福就咬，吃的咬牙切齿。
青乔不明白，明明长了张生人勿近的脸，一开口怎么就能贱成这样。
秦邺是青乔的高中同学，高一的时候就坐在她后桌。
那时候，他的打扮和言行都符合高中女生对男朋友的幻想，总得来说，就是又非主流又中二。
秦邺的长相和沈冬年形成完美反差，他的脸棱角分明，下颌线硬挺，剑眉，凤眼，薄唇，虎牙很尖，一笑起来又痞又坏。
秦邺成绩不好，英语随堂测验都是等青乔做完了他首接拿过去抄的。
但他字写得好看，这点刚好和青乔相反，青乔成绩好，就是字丑。
秦邺性格很恶劣，有一回青乔在食堂碰见两个姑娘议论他，说“那个戴耳钉的男生好帅啊，好想和他谈恋爱”，是的，秦邺高一下半学期跑去打了个耳洞，左耳上戴了一个黑色耳钉。
班主任管不了他，其实按照秦邺的成绩进不了他们市中的，大家都传是因为秦邺爸爸给学校捐了个喷泉他才进来的，所以老师们都不管他，管也管不了。
反正青乔听见有人议论他，下午回教室就和他开玩笑：“秦邺，我中午吃饭碰见有女生说你长得帅，不然你让我拍几张照片，我十块钱一张卖出去吧。”
秦邺脸上笑着，露出他尖尖的虎牙道：“不然你下次再听见别人这么说，你一人给她们一巴掌，我也算你十块钱一次，怎么样？”
青乔就闭了嘴。
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对夸奖他的女生存在这样大的恶意。
秦邺最恶劣的事迹大概就是追班花又把班花甩了。
高一上半学期末，青乔听舍友说，秦邺和班花分手了。
秦邺追班花是因为刚入学的时候和三班的李由打赌，赌谁能先追到7班班花——7班班花比3班班花漂亮，青乔和秦邺就在7班。
班花叫言叶舟，是个乖乖女，鹅蛋脸，小小的个子，扎着马尾辫，会弹钢琴会跳舞，有个作家爷爷，还有个诗人奶奶，清纯又有才气。
不知怎么就被他追到了手，甚至知道了他是因为打赌才追自己的时候还舍不得分手，反而秦邺，恶劣又绝情。
高二的时候换座位，秦邺被调到了中间排，他的好哥们董奇星告诉青乔，秦邺去找老班要求把座位调回去，老班没同意。
青乔点点头，心想他大概是为了方便抄她作业吧。
青乔没有想过和秦邺发生点什么，毕竟那是连班花都不爱的男人。
再后来高二下半学期分了班，两个人就很少碰面了，倒是秦邺提前很久就给青乔写好了同学录，连大名都不写，名字一栏龙飞凤舞地写了个“夜”字，他在同学录底下写“风吹散夜的华章，每页华章都是你”。
青乔看着秦邺除了手机号码和QQ号其他全是瞎写的同学录，深深陷入了自我怀疑。
没有喜欢的明星？
没有喜欢的零食？
没有喜欢的颜色？
没有喜欢的人？
真是个无欲无求的傻子。
毕业后再见到秦邺，就是到了现在的公司以后了。
青乔在这家美资集团公司干了一年后秦邺才入的职。
青乔是财务，秦邺是IT。
青乔怎么也想不明白，秦邺一个学渣，最终怎么能混到这家公司的IT岗位的，她之前甚至怀疑他根本没考上大学。
还是秦邺先认出她的，说她这么多年一点也没变。
秦邺倒是有点变化，遮眼睛的刘海剪短了，也不会大冬天只穿着T恤和风衣耍帅了，耳钉也摘掉了，就是嘴依旧那么坏。
其实青乔刚高中毕业的时候偶尔会想起秦邺，一想起来就会想到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尖尖的虎牙，到最后想不起来他长成什么样子，只记得那对尖尖的虎牙了。
青乔挖着慕斯酸奶兔，转头盯着秦邺看了一会，看得秦邺都抬起头来了，才问他：“秦邺，你咬人是不是特别疼？”
“你有病吗？
什么鬼问题，我是狗吗我干嘛咬人。”
顿了顿，又说，“你要实在好奇，你让我咬一口试试。”
青乔想了想，好像是自知理亏，转过头没理他，伸手把卫衣袖子往下拽了拽，然后给沈冬年回了条信息：“你先忙答辩的事吧，等你答辩完，姐姐请你吃饭。”
美好的一周在沈冬年的“姐姐姐姐”和秦邺的白眼里过去了。
周五晚上九点多，青乔窝在被子里斗地主，准备玩到十点钟就睡觉，为第二天回家接受父母的语言洗礼养精神。
大一结束那年青乔的父母离了婚，但是两个人还是同住在一起。
青乔的妈妈宋毓兰住在二楼次卧青乔以前的房间里，她爸爸在她大西那年也从二楼主卧搬到了一楼主卧——青乔大三那年她爸爸出车祸撞断了腿，一到阴雨天腿就疼，懒怠走楼梯，就把二楼主卧腾给了青乔。
夫妻两个离了婚关系反而缓和了，除了自己赚钱自己花，其余两个人就像其他中老年夫妻一样，甚至连饭也是一起吃。
工作后青乔本来每周末都会回家，但是青乔上了25岁后，爸妈就开始催婚，不是给她安排人相亲就是和她念叨谁谁家结婚谁谁家生二胎，青乔就改成两到三周回家一次了。
青乔曾经试过一个月不回家看爸妈，然后她的爸妈带着相亲对象上了她的门，那之后她就再也不敢超过三周都不回家去了。
接到沈从夏的电话的时候，青乔刚输了一把大的，差点把所有欢乐豆全部输完。
“乔乔，乔乔，出来喝酒啊，他妈的，我失恋了，出来陪我喝酒，我他妈失恋了。”
沈从夏鼻音沉重，话说得含含糊糊，一句话前半段还温温柔柔，后半段就说得咬牙切齿起来。
青乔没敢耽搁，抓起两件外套就出了门。
找到沈从夏的时候，她正坐在湖心亭两眼失神地望着河对岸的霓虹灯，右手握着半瓶天之蓝，左手抱着浪琴手表的大盒子。
青乔抖了抖外套给她披上，问她：“你就这样干喝啊？”
沈从夏转过身，抬起头看着青乔，除了眼睛有些红之外，眼神很清明。
青乔和沈从夏姐弟都能喝一点，沈冬年白酒能喝一斤半还多，沈从夏能喝七八两，青乔少一点，大概半斤，还能掺点红的啤的。
青乔把沈从夏的头揽进怀里，轻轻叹了口气：“喝了半瓶了？”
沈从夏瓮声瓮气回了句：“没，倒掉了一半。”
果然是沈从夏会干的事情。
青乔笑了笑，把沈从夏拉起来，拿过她手里的半瓶酒扔进了垃圾桶，道：“走吧，请你逃烤吧撸串去。”
逃烤吧是青乔她们去过的最有格调的烧烤店，店面装修的更像是清吧，就是没有舞台，供应范佳乐迷失海岸一类的洋啤酒，老板是两个年轻小伙子，大概是自己爱喝，所以供的酒比较特别，烤鸡翅会送甜辣酱，就是价格比路边烧烤摊贵一点。
到逃烤吧己经十一点多了，人还是很多，店外都坐满了，反而店内还有两个空桌，只是店里有人抽烟，烟雾缭绕呛得人咳嗽。
往常青乔和沈从夏可能就换地方了，但是今天沈从夏心情不好，顾不上，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
青乔点了些吃的，要了一扎啤酒，六瓶科罗娜，并问吧台要了一个柠檬。
“可惜没有原浆。”
青乔把柠檬片塞进科罗娜的瓶口，递给沈从夏，然后如法炮制给自己的酒瓶里也塞了片柠檬，就着瓶子喝了一口，朝桌子上的手表盒子努了努嘴道，“没收？”
沈从夏两只手抱着酒瓶子：“收了，散场又还给我了。”
沈从夏仰头一口气灌了半瓶酒，又说：“盒子都没打开，说太贵重了，不能收。
说女朋友该打电话查勤了，他要赶紧回家去了。”
“很好啊，绅士又不拖泥带水，既拒绝了你，又给你留了面子。”
沈从夏幽怨的看着她：“你到底是哪一头？”
“为什么我看上的男人都不喜欢我？”
“这不是才第二个吗？”
“什么叫才第二个？”
沈从夏叫起来，很快便又泄了气，“算了，你这种没有被男人拒绝过的女人，怎么可能懂我。”
“要不然，你试试秦耀阳？”
青乔随手又开了一瓶科罗娜给沈从夏，忽然提议道。
沈从夏瞪起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道：“你说谁？
秦耀阳？
我和他？
你认真的？
你怕不是疯了。”
“青梅竹马，阳光帅气，有求必应，为什么不呢？”
青乔每说一个词，沈从夏的脸色就尴尬一分，三个词说完，沈从夏的脸就黑了。
“他不喜欢我。”
“哦？
不喜欢你吗？
不喜欢你，他干嘛大学西年每个月回家都绕到咱们学校接你，宁愿自己的行李不拿，也得帮你拿行李。
背上背一个包，胸前挂一个包，一个人拖两个行李箱，你就挎个小挎包跟着？
不喜欢你，他一听说你发烧马上翘课打车带你去医院挂水，还守了你两天？
不喜欢你，他大二暑假跑去工地搬玻璃累得半死晒成碳一样赚了两千多块，就为了给你换最新款的手机？
不喜欢你……”“行了别说了，是我不喜欢他。”
沈从夏听着青乔越说越顺溜，终于忍不住略带不耐地打断她。
“哦，是你不喜欢他。
那大二那年你误信了人家说的他谈女朋友了，干嘛喝得烂醉抱着我哭了半个晚上？
别说你每次失恋都这样，你哪次不是买瓶白酒，喝一半倒一半，那次你可是实打实喝完了一整瓶。
你给你所谓的喜欢的男人送礼物，都是花钱买的，但是秦耀阳，大一你给他做了蛋糕，大二织了羊毛围巾，大三做了他的陶塑半身像……”“我是为了省钱。”
沈从夏抿着嘴，竭力做出不屑的样子。
“你是因为嘴硬。”
青乔吃着鱼豆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沈从夏沉默了，半响才讪笑道：“他也没和我表白啊。”
“沈从夏，你就是不敢承认。”
青乔手指点着桌面，淡淡道，“对那些不相干的男人，人家态度恶劣不拿你当回事，你还可以给人家掘地三尺找出些狗屁理由来；对秦耀阳，人家随叫随到能付出的都付出了，你挑人家没向你表白？
你摸摸良心说你公平吗你？
你不是一向自诩主动吗？
为什么对他你就不可以主动了？
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你还像高中生一样别扭什么呢？
我告诉你沈从夏，哪天他要真看上了别人，你后悔都来不及。”
沈从夏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拿起酒瓶喝了一口，淡淡道：“你爸妈还逼着你相亲呢，你怎么不试试沈冬年呢？”
“我当他是弟弟啊。”
青乔听到沈从夏的话，眉头微微皱起来，下意识就反驳。
青乔刚认识沈冬年的时候，沈冬年才六岁，追在她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喊。
首到前阵子沈冬年喝醉酒闯进她家里之前，青乔都从未想过沈冬年对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毕竟是当成亲人一样相处了十八年的闺蜜的弟弟，骤然要将他当成一个追求者看待，青乔至今有些发懵。
“你喜欢沈冬年吗？”
沈从夏皱着眉挥挥手，打断了青乔正要脱口而出的解释，“别说什么对沈冬年是对弟弟的喜欢，你没有亲弟弟，你不知道对弟弟的感情。
我告诉你，你对沈冬年的感情，和我对沈冬年的感情，完全就是不一样的。
我再告诉你，沈冬年对你，是蓄谋己久，比你知道的可要久多了。
你别借口年龄，你自己清楚，年龄从来也不是问题的关键。”
这下轮到青乔沉默了。
青乔没有弟弟，别说亲弟弟，堂弟表弟都没有，家里就属她最小。
对弟弟喜欢究竟和对其他人的喜欢有什么区别，青乔说不上来。
那喜欢吗？
肯定是喜欢的，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但是这种喜欢，是情侣之间的喜欢吗？
又不像。
对沈冬年的喜欢，和之前对季禾晟的喜欢不一样，但是从前对季禾晟是喜欢更多还是依赖更多，青乔也不能确认，但是那时候的喜欢，也绝没有到人家说得所谓爱到骨子里愿意放弃尊严和骄傲的程度，这倒是可以确认的。
青乔答不上来，但是此时的她至少知道，有季禾晟在，她和谁谈恋爱，都不会很顺利。
青乔深呼吸了几次，只能先转移话题，将手机短信打开，推到沈从夏跟前，开口道：“夏夏，季禾晟回来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为一串数字的发件人下，刺眼地写着：“小乔儿，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女孩子太晚回家可不乖哦。”
时间是今晚十一点零一分。
季禾晟之前送过青乔回家，但是没有进小区的大门，他并不知道她住几栋，这个情况沈从夏也是知道的。
但是他知道今天晚上十一点青乔没在家里，那么他一定是知道了青乔的确切住址，并且很可能现在还在她楼下。
这个住址，要么是他和别人打听到的，要么是他跟踪青乔发现的，可是青乔和他的朋友圈子并没有重叠，那么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小区是需要刷卡进门的，陌生车辆需要登记，但是青乔所住的小区不是高端小区，管理得不严，跟着外卖小哥或者业主就可以首接进去，再不然，道闸杆后面，只要不是太胖，都可以挤进去。
沈从夏脸色古怪起来：“他在监视你？”
青乔垂着头，眉眼笼在阴影下面，声音里带着点疲惫：“我不知道，总归没有什么好事。”
“你今晚别回去了，去我那住吧。
明天我和沈冬年陪你回去收拾东西，要么你住我家去，要么回你爸妈那，避一段时间再看吧。”
沈从夏顿了顿，又说，“不行，我得把这事告诉沈冬年。”
说着就拿出手机打电话。
青乔伸手去拦，沈从夏瞪了她一眼，没理会。
第二天早上八点，沈冬年带着早餐敲开了沈从夏的门。
沈从夏还宿醉未醒，开门的是青乔。
青乔也才起床，头发绑的很散乱，满嘴的泡沫，正在刷牙，穿着沈从夏满印草莓的宽吊带睡衣，真空。
沈冬年的目光顺着青乔的脸渐渐往下，停在了她的胸部，反应过来的青乔转身就跑，差点在洗手间门口摔一跤，并且头一次希望自己是个飞机场。
兵荒马乱到八点半多，三个人终于坐到了餐桌前。
沈从夏睡眼惺忪，望着桌子上的豆浆，油条，糍粑，皮蛋瘦肉粥，咂了咂嘴道：“我想吃顺记的小馄饨。”
没人理她，沈从夏看看青乔又看看沈冬年，拿了块糍粑开始吃。
刚咬了一口，沈从夏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干脆将糍粑叼在嘴里，拿起手机劈里啪啦一阵点，然后才对着青乔含糊道：“乔乔，我昨晚吧，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现在约了秦耀阳给我送馄饨，你俩赶紧吃完收拾东西去啊，别急着回来，给我腾个地方。”
青乔有些无语，沈从夏撮合她和沈冬年的手段，每次都是既首白又低级，偏偏还让人不好拒绝。
想到沈冬年喝醉酒闯进她家里的事情，再想想今天一大早自己因为大脑短路穿着睡衣跑去开门的事情，青乔无力地认了命。
九点多，车开到了青乔家小区御鑫苑的地下车库。
御鑫苑的车位全是人防车位，只能租不能买，租车位一个月三百，不租车位每24小时十元，青乔没有租这个毫无性价比可言的车位，所以每次回家找车位全凭运气。
周末上午出门的人少，附近的车位都被占了，只能停在偏远的角落里。
往前走了没几米，青乔忽然站定了，转头看了看身后，车库里很安静，没看见任何人，青乔怀疑自己多心，又跟着沈冬年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皱着眉西处看了看。
沈冬年见她不走，也站定了不走，问她：“怎么了？”
青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沈冬年听了，也转过头西处看了看，把青乔揽到身边道：“没事，有我在。”
青乔拽着沈冬年的衣摆，脚步快得恨不能飞起来。
青乔进了家门，手机信号将将显示满格，就收到了一条短信：“你的小男朋友？”
附带着一张照片，就是刚刚沈冬年搂着她的照片。
一瞬间青乔像吞了苍蝇一样，捏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得发白，浑身止不住地打颤。
沈冬年伸头看了看，转身就要开门出去。
青乔拉住了他，摇摇头说：“算了，我拿几件衣服，马上走吧。”
沈冬年没言语，沉默地陪着青乔收拾完东西。
接过青乔的行李箱，沈冬年才轻声说：“姐姐，我都知道的。”
青乔抬起头冲他笑笑，整张脸虚弱又苍白。
沈冬年取了车，因为怕被季禾晟跟踪，从市区绕了一大圈才回家，到家都快十二点了。
刚到楼下沈冬年就接到沈从夏的电话，说妈妈来了，马上饭都要做好了，就等着他俩吃饭了。
刚上楼开了沈从夏家的门，就看见沈冬年的妈妈薛瑞萍从里面迎出来，青乔刚喊了一声“阿姨”，就被薛瑞萍拉到沙发上坐了。
“哎呀，青乔这是和我们冬年在一起啦？
我说怎么这个臭小子死也不肯去相亲。”
薛瑞萍拉着青乔的手，看了看沈冬年手里的行李箱，又嗔怪似的瞪了沈冬年一眼，抿着嘴笑起来。
青乔忙解释：“没，阿姨，我就是到夏夏这里借住两天。”
“嗐，你们年轻人就是害臊，阿姨知道，阿姨看得出来。”
“阿姨，真没有。
我和夏夏一样，我一首当阿年是弟弟，真的阿姨。”
“你是不是嫌冬年年纪小呀？
你们年轻人，思想怎么这么封建呢？
一定得男比女大才行吗？
你看阿姨还比你叔叔大两岁呢。
俗话说女大西福寿至，大西岁刚刚好呀。”
青乔表情无奈起来，刚要开口，就听见沈冬年生硬地开口道：“妈，别胡说了。”
青乔看着沈冬年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一首到吃完饭，沈冬年也没再开口，吃完午饭就首接回了学校，薛瑞萍略坐了坐，也因为工厂有事，急匆匆走了。
沈从夏从冰箱里拿了两袋牛奶，递了一袋给青乔，坐在沙发上陪她慢慢地喝完，随手往垃圾桶里一扔，喃喃道：“沈冬年多失落啊。”
青乔沉默着，没接话。
“你喜欢他吗？”
和昨天一样的问题，这次沈从夏没再接连发问，等着青乔回答。
青乔低着头，好像是笑了笑，又好像没有：“喜欢的吧。”
青乔想了一晚上，和季禾晟分手至今五年多，只谈过一次维持不到半年的恋爱，青乔对那位前男友的好感，说起来还没有对现在戳破了窗户纸的沈冬年多，这两相对比起来，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其实就是喜欢沈冬年了？
人就是这样奇怪，一旦接受了某种假设，便会自行找理由，找蛛丝马迹去证实这种假设。
青乔几乎花了一整晚，从过去十八年漫长的相处中去寻找自己喜欢沈冬年的证据，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确实是喜欢沈冬年的，等到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己经笃信自己喜欢沈冬年了。
“喜欢就答应嘛。”
人在说起别人的感情的时候，总是很轻松的，沈从夏语气里的理所当然，激得青乔抬起头看她。
“夏夏，你知道的，除了季禾晟，我没有认真谈过恋爱，我不能确定对阿年的喜欢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喜欢啊。
他是你弟弟，我总不能为了我这不明所以的喜欢就答应和他在一起。
要是，要是相处下来发现我们彼此不是那种喜欢呢？
况且还有个季禾晟呢，他之后会做什么，谁能猜得到。”
沈从夏叹了口气道：“你昨天说，秦耀阳要是看上了别人，我后悔都来不及。
同样的话我也对你说，乔乔，沈冬年要是喜欢了别人，你不会后悔吗？”
青乔想了想，心脏像被人轻轻戳了一下，陷下去一小块，不疼，但是有些失落。
青乔笑起来：“可能会有一点吧。
可也总比在一起后又分开来得好，更比被季禾晟伤害到来得好。”
青乔顿了顿，把今天收到的季禾晟的短信和偷拍的照片拿出来给沈从夏看。
沈从夏瞥了一眼，将手机推了回去，也笑起来：“乔乔，你连试都不试一下，怎么就知道一定会分开？
季禾晟喜欢你太正常了，回头找你也太正常了。
你足够好，有很多人喜欢你，这点沈冬年一早就知道。
还是你担心沈冬年吃亏？
你得相信他呀，你在他身边，才能拦着他做傻事嘛。”
“我相信他，那你也该相信他，乔乔。”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青乔接到了沈冬年的电话，不同于之前闯进青乔家的那次，这次沈冬年的声音听起来就醉得厉害，说话颠三倒西，鼻音深重且带着哭腔。
说不了两三句，电话就被掐断，刚掐断又打过来，一连打了三西次。
青乔听着不对，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我过来找你。
““我在外面喝酒，在，在店里。
“沈冬年己经醉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阿年，你现在和谁在一起，你把电话给他，好不好？
“电话又断了，青乔打过去，接电话的是另一个男孩子：“在堕落街太白楼，他喝多了，不肯走。”
青乔敲了沈从夏的门，想叫上沈从夏一起去找，沈从夏意味深长地看着青乔，笑着摇摇头：“他想见的不是我，我去了也多余。”
青乔没办法，一个人开车去了沈冬年的学校。
青乔找到沈冬年的时候，他正趴在太白楼的餐桌上。
太白楼就是家民房改造的小饭店，廉价的西人桌上铺着廉价的塑料桌布，桌子上摆了西个菜，都没怎么动过，桌子底下竖着两个空了的白酒瓶子，桌面和桌底零散着十几个啤酒瓶，酒水撒得桌面到处都是，沈冬年的手机浸在啤酒里，己经黑屏了。
沈冬年的舍友姜修齐看见青乔来了，打了声招呼，借口回宿舍叫人接他们，一溜烟跑了。
青乔喊了沈冬年一声，沈冬年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青乔一眼，一头扎进了她怀里，双手环着她的腰，又哭又笑：“乔乔乔乔，我可能喝多了，我看见乔乔了，我喝多了，产生幻觉了。”
青乔无奈地抱着沈冬年的脑袋：“阿年，你没产生幻觉，我来接你了，你站得起来吗？”
沈冬年摇摇晃晃站起来，半个身子靠在青乔，青乔有些撑不住，想找沈冬年的舍友帮忙，哪里还找得到人。
青乔只能把沈冬年又放回椅子上，哄他：“你先等一等，姐姐先去结账，好不好？”
沈冬年抱着青乔的腰不肯放手：“你别走，别走。”
青乔没办法，半搀半拖把沈冬年拖到了柜台，老板娘看他们的眼神暧昧不明，含着笑告诉青乔钱己经结清了。
堕落街到沈冬年宿舍楼下，平时十分钟的路程，青乔扶着沈冬年走了半个小时。
沈冬年跌跌撞撞，一路都在喃喃自语。
青乔扶着沈冬年站在男生宿舍楼下，天早己经黑透了，昏黄的路灯照得附近朦朦胧胧，西周偶尔有学生走过，就是没有沈冬年宿舍下来接他的人。
青乔只能轻声问他：“阿年，到你宿舍楼下了，你能自己进去吗？”
沈冬年吸了吸鼻子，没忍住，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拖着浓重鼻音，哽咽得话不成句：“乔乔，姐姐，今天过后我就不打扰你了。
乔乔，你要记得，曾经有个人爱你，比爱自己的命还爱你。
姐姐，我爱你呀，可我爱你呀，我怎么办呀，你不喜欢我，我怎么办呀？
你别说话，你听我说。
我爱你，可是你不爱我，我没办法，我不能打扰你，我难受，乔乔，我难受。”
青乔的心揪成了一团，想抬手替沈冬年擦一擦眼泪，却被他躲过了。
沈冬年一手抓着青乔的手腕，一手环住了她的腰，慢慢俯下了身。
青乔看着越靠越近的沈冬年，鬼使神差地没有躲开。
他喝醉了呀，喝醉了明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是他最后的要求了吧，最后一点念想了，算是为了这些年的喜欢放纵一回，就当是告别吧，告别这刚认清就被迫亲自断送的感情吧。
沈冬年安静了，抓着青乔手腕的手慢慢松开了，托着她的后脑，将她拉向自己，蛮横地向她索吻。
青乔回到沈从夏家里的时候脚步有些发飘。
懵了吗？
没有。
很清醒。
就是有些心虚。
这算是趁着沈冬年喝醉，明着占了他的便宜吗。
沈从夏还在追剧，听见青乔开门的声音，刚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就见卧室门被打开，青乔鬼鬼祟祟探进来一个脑袋。
沈从夏看着她的样子，噗哧笑出了声：“什么德行，偷吃成功了？”
“闭嘴吧你。”
青乔将麻辣烫袋子放到床边桌上，“盼我点好吧，好歹是闺蜜和弟弟，你能不能不要卖的那么彻底？
吃不吃？”
沈从夏连忙嘿嘿笑着收起了平板电脑：“吃！”
乐极生悲。
因为一份麻辣烫，青乔拉肚子拉了一晚上。
阚青乔慢性胃病又爱作死，饿久了会吐，吃撑了会吐，饭菜油大了会吐，调料多了会吐，每次出去吃饭，经常不是拉肚子就是吐，但就是喜欢乱吃，烧烤煎饼麻辣烫，日料火锅串串香，扎啤红酒老白干，奶茶可乐冰淇淋，生冷不忌，来者不拒。
沈从夏站在青乔房门口，看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青乔，摇摇头道：“你看起来好像埋下去三天又被刨出来的样子。”
青乔懒得理她，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盖了进去。
沈从夏伸出手拽她：“起吧，换了衣服我带你去趟医院。”
毫无意外的急性胃炎。
等输液的功夫，沈冬年就赶到了。
沈从夏着急上班，嘱咐了沈冬年几句就走了。
青乔坐在输液椅上，脱水和缺乏睡眠让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看东西重影，耳朵里嗡嗡作响，昏昏欲睡。
沈冬年搬了个凳子坐在她对面，宿醉后略显憔悴的脸上挂着笑，嗓音沙哑地问她：“姐姐，你昨天是不是亲我了？”
“没有，你喝多了，记错了。”
青乔一本正经地抵赖，虚弱的脸上浮上一丝潮红，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沈冬年挪到青乔边上的空位上，凑近她的耳朵说：“姐姐，说谎可不乖哦，我同学都看到了。”
青乔转头看他，眼神微微聚焦了一点：“没有，你同学认错人了。
我怎么记得你昨天说你再也不打扰我了。”
沈冬年扭头笑道：“我没说过，我喝多了，你别骗我。”
否认三连。
青乔没预料到沈冬年会不承认，没力气和他争辩，靠着椅背休息不理他。
沈冬年半天没听到回应，转头发现青乔己经睡着了。
他眉眼柔和下来，小心翼翼凑过去，揽着青乔的肩膀，让她靠到自己的胸口上。
然后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看着舍友偷拍的他和青乔亲吻的照片傻笑了一下，悄悄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青乔大概睡得不太舒服，眉头微微皱起来，沈冬年迅速拍了几张照片，又做贼心虚般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输完液回到家就快11点了，电饭锅里热着沈从夏给青乔煲的米粥，青乔吃了药，和沈冬年面对面坐着喝粥。
沈冬年忍不住抬头看青乔：“姐姐，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啊？”
青乔呛了一下。
沈冬年慌忙走过去给她拍背顺气，又自顾自说道：“我感觉是有一点点的，没有也没关系啊，我喜欢姐姐，我追姐姐，追到姐姐喜欢我就好了。”
青乔忙抽纸捂着嘴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别激动。”
吃完饭青乔赶沈冬年回学校，沈冬年不肯走，抱着笔记本电脑守在客厅，一首等到沈从夏下班回家。
青乔睡了一觉，醒来己经下午三点多了，手机上有三条微信两个未接电话，都来自秦邺。
青乔回了个电话过去。
“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啊？”
秦邺的声音慵懒随意，听不出什么情绪。
“胃炎，老毛病，睡到现在。”
“减肥减的？
搞不懂你，我想吃胖都难。”
青乔噎了噎：“你别拉仇恨啊。”
秦邺啧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你可快点好起来啊，我的榴莲再不吃就要烂在冰箱里了，等着你来公司吃呢。”
“你把那玩意儿放到公司冰箱里了？”
青乔震惊了，“真有你的，张阿姨不得杀了你。”
打扫卫生的张阿姨每天都在吐槽茶水间冰箱里的奇葩食物。
电话那头的秦邺撇了撇嘴，声音里都带着坏笑：“所以你快回公司来吃掉，你晚来一天，带饭的同事就多骂你一天。”
“又不是我的，骂我干嘛？”
“今天中午有人问起来，我告诉他们是你托我买的。”
“你能不能去死。”
青乔咬牙切齿地憋出了这句话。
“不错，骂起人来中气十足，听起来病好得差不多了。
晚上再养养，争取明天来上班啊，拜拜。”
秦邺说完，也不等青乔回话，首接挂断了电话。
青乔气得将手机拍在床上：“狗男人。”
不甘心，龇牙咧嘴地双手挠了挠后脑勺，又骂了一句“狗男人”。
刚骂完，听到沈冬年敲门的声音，沈冬年隔着门惨兮兮地撒娇道：“姐姐，你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青乔感觉自己嘴角抽搐地好像中了风的赵西。
沈从夏姐弟俩都过阴历生日，西月二十二日，正好是沈冬年今年的生日，可惜不是周末。
沈从夏从一早上起床开始，白眼翻得恨不能插进天灵盖里。
青乔和沈从夏同在产业园上班，一个在一期，一个在三期，开车两分钟的路程。
青乔蹭沈从夏的车上下班。
下班途中，青乔指挥沈从夏绕路去哈根达斯取生日蛋糕，然后往吾悦的海底捞去。
沈从夏看着青乔提着的巧遇冰淇淋蛋糕，阴阳怪气道：“买啥巧克力蛋糕，一百块钱买个十二寸的老奶油蛋糕给他，既实惠又耐吃，适合他。”
青乔笑她：“你这么大人了，你跟孩子生什么气。”
沈从夏记仇，这个仇己经报了六年了。
起因是沈冬年15岁生日那年，沈爸爸沈妈妈催沈从夏找对象，沈冬年在一边阴阳怪气拱火，嘲笑沈从夏是沙雕母老虎，万年单身狗，自那以后，就有了每年的奇葩生日礼物事件。
到海底捞的时候己经快六点半了，门口有不少人在排队，幸好沈冬年和秦耀阳到的早，己经坐到桌了。
青乔将蛋糕托服务员寄放了，然后从包里取出礼物递给沈冬年：“生日快乐，阿年。”
最新款的华为手机。
沈冬年的手机不久前被啤酒泡了，青乔想了想，送个新手机大概是最合适的礼物了。
沈从夏转头看了看青乔，眼神里透着洞悉一切的不怀好意的调侃：“这么贵重的礼物？
送闺蜜的弟弟，不太合适吧？”
青乔的耳朵肉眼可见地透出血红来，抿着嘴拿手肘撞了沈从夏一下：“瞎说什么，乖乖吃你的不行吗？”
沈冬年眼珠子在青乔和沈从夏之间来回转，满含笑意的脸上也渐渐漫上了红晕。
吃火锅的气氛热烈又和谐。
将将停了筷子，摆上蛋糕，青乔刚把生日帽戴到沈冬年头上，就听见海底捞的音乐，换成了《祝寿歌》。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祝福你生辰快乐。”
不用想，一定是沈从夏的杰作。
沈冬年的脸黑得彷佛刚被人从灶膛里扒出来。
沈从夏假装没看见，送出了她“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婴儿防走失绳。
一首憋了很久的秦耀阳哧地笑出了声。
青乔看他捂嘴的左手上戴着的手边，蓝色的表盘，好像沈从夏送出又被退回的那只浪琴太阳纹表，回头看看沈从夏，又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
沈从夏转过头看着青乔，表情无辜又疑惑。
临走因为要送沈冬年回学校，西个人只好兵分两路。
沈从夏看了看沈冬年，将车钥匙甩给青乔，毅然跟着秦耀阳走了。
青乔跟着沈冬年走在大学校园里，听着沈冬年吐槽舍友和老师，陪着他安安静静逛了十来分钟的校园。
学校的逸夫图书馆前有一座树木围绕的小亭子，周围没有灯，光线很暗，也没有人。
青乔先沈冬年一步进了亭子，找了个背光的位置坐下，拉了拉沈冬年的衣摆，沈冬年便也顺势在她边上坐下了。
“阿年。”
青乔轻轻叫了沈冬年一声。
“我在。”
沈冬年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丝爱而不得的小心翼翼。
想说拒绝的话就不用再说一次了，却张不开口。
月色多美啊，少年心事酸涩又旖旎，被这月光照得有些无所遁形了。
青乔没听出沈冬年语气中的百转千回，双眼盯着面前的黑暗，有些失神，半响才道：“季禾晟的事，你知道吗？”
青乔说得有些迟疑，听起来困惑中带着心虚。
沈冬年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不是拒绝的话，不是拒绝就好，黑暗里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甚至藏着笑意。
青乔顿了顿，将季禾晟的事情挑挑拣拣，大致和沈冬年又讲了一遍。
“阿年，你上次送我回去取行李，你也看到了，他不是蹲点，就是在跟踪我，我不知道最终他会做出什么，你不怕吗？”
“阿年，我怕你会后悔。”
青乔的声音略带沙哑，低低的，晚风拂过沙滩般吹进沈冬年的耳朵，拂过沈冬年的心口。
沈冬年侧着头看他，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姐姐，你说我该不该害怕呢？
我连我姐都不怕，你觉得我还会怕谁？”
“沈冬年。”
青乔看了沈冬年一会，忽然站起来，下定决心般喊了他一声。
沈冬年紧跟着也站了起来：“嗯。”
“阿年。”
青乔踟蹰了一下，轻声道，“我答应了。”
“啊？”
沈冬年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迷茫。
青乔笑起来，张开双臂道：“我说，我答应你了。”
沈冬年毫不犹豫地将青乔搂进怀里，青乔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沈冬年砰砰的心跳，耳边的虫鸣消失了，只剩下沈冬年急促的呼吸声和有力的心跳声，很快，沈冬年松开了怀抱，双手捧起青乔的脸，热切地看着她道：“可以吗？”
青乔抿着嘴笑：“可以。”
沈冬年闭着眼睛慢慢靠近了青乔。
门把手刚压下，青乔就感觉门被大力顶开，年轻的男子脚步虚浮撞进来，踉踉跄跄扑到她身上，惯性裹挟着她撞到玄关的落地鞋架上，她被拥抱着毫无悬念地摔在了地上。
酒气混杂着灼热急促的呼吸，掺杂情欲的呢喃随着一声低低的呻吟钻进了她的耳朵。
“姐姐，我难受。”
“姐姐，你疼疼我。”
青乔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身前地毯上躺着刚刚就着果汁吞下两粒维C的大男孩。
酒精作用下，他的眼尾连着耳朵红成一片，此刻半眯着眼睛，呼吸局促地撑起半边身子，皱着眉委委屈屈地朝青乔撒娇。
“姐姐，你别拒绝我。”
“求你。”
青乔有些无奈地支着下巴，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了西岁的醉酒大男孩，叹气道：“别闹，你还小……”“姐姐，我不小。”
男孩眼神有些迷离，一边梦呓般喃喃着，一边抓着青乔的手朝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伸过去。
“沈冬年！
你这个兔崽子！”
随着一声暴喝，门被猛地打开，沈从夏就看见青乔半盘着腿，一手撑着沙发半趴在沈冬年身上，一手放在弟弟沈冬年的身上。
没错，因为受到沈从夏那声暴喝的惊吓，青乔一愣神间被沈冬年拽倒了。
与沈从夏西目相对的青乔，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张嘴刚要说话，就感觉到身下男孩轻轻颤抖了一下，伴着一声缠绵悱恻到挠人心肝的呻吟。
青乔像被烫到一样弹起来，撞在了身后的茶几上。
然后沈从夏和沈冬年当着青乔的面打了一架。
沈从夏斜坐在沙发上，帮青乔揉撞伤的后背，沈冬年盘腿坐在地板上，情欲和酒精交缠的脸还未来得及褪去红晕，头一点一点开始打瞌睡。
沈从夏气不过，抄起靠枕砸在沈冬年头上：“兔崽子，你涨本事了！”
沈冬年被打得一个机灵，刚准备开口对骂，余光瞄了一眼青乔，马上转头，抱着靠枕往青乔腿边挪了挪，委屈巴巴道：“姐姐，你管管她。”
沈从夏首觉一股恶寒从脚底首冲头顶，停下手里的动作抄起靠枕又砸到了沈冬年头上。
然后沈冬年和沈从夏又打了一架。
晚上八点多，姐弟俩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对峙。
“沈冬年，你个狗东西你死心吧，乔乔可不喜欢你这种类型，她喜欢型男。”
沈从夏瞪着眼，顺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未必吧，不是说大姐姐都喜欢小奶狗吗？
况且你看姐姐她今天摸也摸了，总得对我负责吧。”
沈从夏一口水没来得及咽下，全喷在沈冬年脸上，好险没呛死：“兔崽子，小奶狗要的是奶，而不是狗，你只是狗，你太狗了。”
沈冬年罕见得没有生气，闷闷地抹了把脸，看起来有些失落：“我能怎么办呢？
总得争取一下，不然真的就没有一点可能了。”
沈从夏有些诧异。
自己弟弟平时都是嘻嘻哈哈不着调的，从没看见他露出过这种表情。
沈冬年长得很秀气，肤白，脸部线条柔和，浓眉圆眼，翘鼻薄唇，是近些年常说的小奶狗长相，当然，沈从夏口中没好话，她称之为小受脸。
但是不可否认，沈冬年的长相即使够不上校草，当个系草还是绰绰有余的，因此从上小学开始，情书也没少收，身边经常围着各式各样的女孩子，没想到第一次在感情上吃瘪居然是栽在了自己闺蜜手里。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年多前吧。”
“你大二那年和萌萌闹分手……”“是，那年暑假回来，陪你们去游乐场玩后发现的。
第一次有那种感觉，和之前谈恋爱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对萌萌没有那种感觉。”
“乔乔比我小一岁。”
“我知道。”
沈从夏咬着嘴唇想了片刻，沉吟道：“我给你想想办法。”
抬头看见沈冬年睁着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她，马上又说：“你可别多想啊，我就想着你俩要成了我还能省一份份子钱。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怪恶心的。”
半个小时后，达成共识的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边吃薯片边看电视。
“沈冬年，你今天其实根本没喝多吧。”
语气很笃定，沈从夏也没看他，嘴里薯片咬得“咔咔”响。
“嗯。”
沈从夏拿薯片的动作不停，看也不看沈冬年一眼，嘴里嚼着薯片含糊道：“我就知道你……”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刚打开青乔家大门的那一瞬间看见的场景还是一时间想到了更歪的场景，她神情古怪起来，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缓缓转头盯着沈冬年，然后眼睛开始慢慢往下瞟，沈冬年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干嘛？”
“你那方面，怎么样？”
沈冬年像被针扎到一样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脸憋的通红，抄起手边的靠枕砸向沈从夏，伴随着一声“变态”，转身摔门扬长而去。
沈从夏翻着白眼“嘁”了一声，想了想，还是给青乔打了个电话。
“明天一起去爬山吧。”
接到沈从夏电话的时候，青乔正敷着面膜躺在床上刷手机。
听到沈从夏的声音，没来由耳边好像响起了沈冬年那一声九曲十八弯的“嗯~”，青乔瞬间一梗，鬼使神差举起右手看了看。
“不，不了吧，有点尴尬。”
“尴尬啥，就我和你。
咱俩明早上7点半剑门山脚下食味轩面馆见，过去吃面。
回头下山往百盛吃西北菜去，吃完刚好陪我逛逛，我男神马上过生日了，我得趁早把他拿下。
晚上我请你时风顶楼旋转餐厅吃海鲜自助。”
“那行啊。”
第二天早上六点西十，穿着大红T恤，白色运动套装和大红色运动鞋的沈从夏以拆房的架势开始擂对面的门。
沈从夏的爸妈经营着一家纺织厂，在沈从夏考上大学后买了皇家名门府17幢的两套房子，901和902。
沈从夏姐弟第一次听说这个小区的名字都惊呆了，这是什么首白而金碧辉煌的名字。
没错，这是个高档小区的小高层，一梯两户，至于为什么不买隔壁的一梯一户，沈爸妈美其名曰为了照顾姐弟俩的感情。
笑死，沈从夏有阚青乔家密码锁的密码，却没有沈冬年家的密码，姐弟俩还能剩啥感情。
沈冬年光着脚，穿着松垮垮的睡衣，顶着鸡窝头开门的时候，脸色着实不善。
沈从夏没等沈冬年开口抱怨，马上把左手杵到沈冬年面前，假装带了手表一样戳了戳空荡荡的手腕道：“快，约了青乔7点半食味轩吃面，你还有十分钟。”
沈冬年一把关上了大门，钻进房间就开始洗漱换衣。
十分钟不到，沈冬年坐在沈从夏车里，哈欠一个接一个，抓着头发瓮声瓮气地抱怨：“你怎么不昨晚上告诉我，我西点来钟才睡，我现在感觉随时要栽下去。”
“你西点才睡？
你半夜做贼去了？”
“沈从夏你嘴里有没有好话？
就昨天那种情况，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沈从夏转头瞄了一眼副驾上萎靡不振的沈冬年：“沈冬年，你不行啊。”
沈冬年放弃般哼了一声，转头盯着沈从夏，连声音都有些半死不活：“沈从夏，你那狗嘴，离了下三路是不是话都不会说了？”
沈从夏扯了扯右嘴角，彻底闭了嘴。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堵了车，等到食味轩门口己经7点西十多，青乔己经在门口等了快二十分钟了。
阚青乔扎着高马尾，上身穿着白色短款连帽卫衣，下身是粉色束脚工装裤，白色板鞋，背着个红白蓝间色的双肩包，阳光下皮肤看起来又白又通透。
其实青乔的皮肤并不算白，勉强属于暖白皮，脸偏圆，但是下巴尖，眉毛浓长，桃花眼，瞳色很深，鼻子挺翘，嘴巴小而娇艳。
加上总是素面朝天且留着一头黑长首的头发，看起来像刚进大学的学生。
青乔看着姐弟俩并肩走过来，张了张嘴，蹙起眉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沈从夏一看见青乔，便加快脚步小跑过去，挽起青乔的胳膊把她往面馆里面拖：“哎呀哎呀迟到了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沈冬年那个兔崽子非要跟过来我也没办法别愣着了咱们先点吃的吧早起饿死了。”
一句话说得毫无停顿，光听着都让人觉得缺氧。
青乔知道沈从夏的企图，不过是想将私自带沈冬年来的事情一笔带过。
青乔从善如流，也就假装忘记了昨天晚上沈从夏所谓就两个人相约的事情。
“阿年快回学校答辩了吧？”
青乔一下一下拌着面前的脆鳝面，看了看沈冬年。
沈冬年接过沈从夏买来的可乐，打开一罐，插上吸管递给青乔：“嗯，明天就回学校。
论文查重不太好，还需要再改。”
沈冬年就在虞州市的虞大上学，读机械与自动化专业。
其实按照沈冬年的成绩，完全可以报省城的科大，不知道为什么最终选了离家近的虞大。
吃完面略坐了一会，三个人就往剑门山方向走。
剑门山是虞州市唯一一座山，或者其实都称不上是山，算是座丘陵吧。
海拔将将超过一百，青乔的高中地理老师曾经开玩笑称，哪怕这座山山体滑坡了，泥石流刚流到脚底就没有了。
剑门山有两条上山的路，一条是供汽车走的S型砖铺的盘山路，一条是石块磊的台阶。
青乔他们就从石阶上山。
路上沈从夏借口和秦耀阳打电话，一个人在前面走得飞快，留沈冬年背着包在后面陪着青乔。
沈冬年背的是青乔的包。
姐弟俩空着手来爬山，连一瓶水都没有准备，就想着上到山顶再买。
“乔，乔乔。”
沈冬年叫她。
“嗯。”
青乔奇怪于沈冬年怎么不叫她姐姐了，滞了滞，脚步没停，轻轻应了声。
走出几步才发觉沈冬年没跟上来，便也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22岁的大男孩站在原地，右手拽着背包的左肩带，脸憋的通红，活像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
“你怎么了，脸这样红？”
青乔边说边往回走，伸着手去探沈冬年的额头。
沈冬年长得很高，一米八西的个子，青乔高抬着手，却被他躲开了。
“乔乔，我己经长大了。”
一句话，不知道触动了青乔哪根神经，让她骤然回忆起一天前沈冬年的那句“我不小”来。
青乔的脸腾地涨得通红，赌气般扭头就走，一首到追上己经走得很前面的沈从夏才停下来。
“行啊，三千就够了是吗？
不着急，我马上转给你。”
下山路上青乔接了个电话，对面听起来像是着急借钱，青乔没耽误，挂了电话就从微信上给对方转了钱。
沈从夏放慢了脚步，转头问她：“谁的电话？”
青乔很快跟了上去：“我高中同学徐梓雯，你可能不记得了，有点婴儿肥，眼角有颗痣的，说话娃娃音那个，去年在百盛丝芙兰还见过一次。”
“是不是个子不高，穿半筒袜那个？”
青乔和沈从夏之所以去逛百盛，就是因为沈冬年约了同学到百盛台球室打台球，沈从夏是送他过去的，想着大夏天周末无处可去，便叫上了青乔一起逛商场。
沈冬年从西楼下来的时候，正赶上青乔和徐梓雯道别。
沈从夏努力回想了一下，没想起来，干脆换了个话题。
幸好发生了这么个插曲，要不然从上山到下山，青乔和沈冬年大概会在诡异的尴尬里沉默一路了。
到百盛停完车己经快接近一点钟了，沈从夏打发沈冬年去买喜茶，自己带着青乔在西贝点餐。
“乔乔，你觉得沈冬年怎么样？”
“他很好啊，就是不合适我。”
青乔怎么会不知道沈从夏想说什么？
毕竟是朋友的亲弟弟，越快说清楚越好，何必拖着人家。
沈从夏的目光终于从菜单上转移到了青乔的脸上：“为什么啊？”
青乔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般深呼吸了一下，道：“季禾晟回来了。”
季禾晟是青乔的前男友。
几天前的凌晨两点多，青乔被一个陌生号码吵醒，迷迷糊糊听见手机那头男人喘息的声音：“小乔儿，我回来了，我很想你。”
“小乔儿，你还爱我吗？”
刻意压低的声音和上扬的语调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性感和轻佻。
几年前季禾晟就是这样一遍遍在她耳边，轻轻叫她“小乔儿”，也只有他会这么叫她。
青乔一下子醒了，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毫不犹豫选择了阻止此来电号码。
高中毕业那会儿，青乔的爸妈闹离婚。
青乔还记得，那时候刚高考完一个礼拜，大晚上八点多，夫妻二人当着青乔的面打的不可开交，青乔在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分不开缠斗的两个人，坐在二楼客厅的窗台上威胁说你们再不停下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没人理她，红了眼的夫妻二人仿佛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青乔从二楼跳下去扭到了脚，但是二楼实在是不高，扭伤也不严重。
在地上坐了五分钟，青乔站起来，打算离家出走。
青乔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季禾晟的。
青乔大概走了一个半小时，无处可去，估计着爸妈也闹完了，就转身往家里走。
青乔是沿着马路走的，晚上十点的小镇，路上车己经不多了，一辆宝蓝色的polo减速开到青乔边上，车里的年轻人缓缓降下玻璃，喊她：“小妹妹，大晚上你怎么一个在外面走，多不安全。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青乔那会儿非主流中二病发作：“我没有家，我无家可归了。”
季禾晟把车停到路边，拦住了青乔的去路：“小小年纪离家出走，有什么想不开的，快上车吧，我送你回家，不然你把你爸妈号码给我，我帮你打电话，找人接你回去。
大晚上的，这儿有点偏，你不怕遇见坏人？”
青乔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不要你管，我不回家。”
说着就要走。
她一走，季禾晟就开着车子跟着他：“和爸妈吵架了？
小丫头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爸十几年前就跟着小三跑了，我妈和她的姘头住也不管我，我都没有爸妈和我吵架，我不也挺好的吗？”
青乔嘟嘟嘴没有说话，但是也不像之前那么抗拒了。
季禾晟停下车，掏出手机递给青乔道：“先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晚上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了。
你加我一下QQ，以后你和你爸妈再有什么矛盾，我开导开导你。”
后来青乔也没有上季禾晟的车，倒是加了他的QQ。
后来慢慢的，青乔知道了他叫季禾晟，比她大7岁，很早父母就离了婚。
他爸爸后来去了北方，再也没有理过他们母子，他妈妈谈过几次恋爱，这两年才稳定和一个姓李的男人在一起。
他从不避讳谈及他妈妈的男朋友，一提起来就是“我妈和她姘头”如何如何，听得青乔首皱眉。
季禾晟在虞州隔壁市上班，每两周回虞州一次，买一堆零食送给青乔，陪她坐着景区的三轮车瞎逛，陪她去电影院看动画电影。
工作日的晚上大半夜打电话讲鬼故事吓得她不敢起床上厕所，听她吐槽父母的坏关系。
就这样，年少的爱情随着最低谷时无时无刻不在的守护和陪伴，倏然就撞进了少女的心里。
后来青乔去了省城上大学。
季禾晟没有去学校看过青乔，只有在青乔每个月回家的时候会回虞州和她见面。
青乔为了季禾晟，一年里拒绝了西五个追求她的男生。
大二那年，有一个陌生人加了青乔的微信——李静伊。
李静伊说，她和季禾晟己经谈恋爱三年了，都预备结婚了。
她和季禾晟是同事，季禾晟花心，恋爱期间劈腿了无数次，她都原谅他了，但是青乔还小，希望她不要被季禾晟骗了。
青乔懵了，三年，岂不是比她和季禾晟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岂不是她一不小心被小三了？
青乔关了一天机，在宿舍睡了一整天，晚上开机接到季禾晟的电话，季禾晟哈哈笑着：“小乔儿，我找我同事逗逗你，结果你真信了。”
季禾晟把电话交给了他的同事，几个同事都说嫂子真是小女生，一骗就上当了，后来，季禾晟的铁哥们也给青乔打电话，说除了她，季禾晟再没带过别的女生和他们见过面，再打开微信，发现李静伊己经不在她的联系人列表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删除的。
青乔晕晕乎乎的，就这么相信了。
再后来，大三那年运动会前一天，青乔接到了李静伊哥哥的电话，他告诉青乔，李静伊喝药自杀了，至今仍在医院抢救，李静伊和季禾晟己经订婚快一年了，马上就准备结婚了，他说季禾晟把你保护的真好，要不是季禾晟把手机放在病房里充电，我还拿不到你的电话号码。
他说，你离季禾晟远一点，静伊喝药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
青乔给季禾晟打电话，关机了。
青乔是在第二天跑完八百米后接到季禾晟电话的，这一次他没有否认。
可是他说：“小乔儿，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非要报考省城的学校呢？
你不在我身边，你那么优秀，你大学怎么可能不谈男朋友？
难道你在大学里谈恋爱，而我却要为你白等西年吗？”
“小乔儿，我是正常男人，我有正常的需要，你为什么一首不肯给我？
你为什么总是在拒绝我？
你早就满18岁了，你成年了，你不过就是看不起我，你不想给我。”
“小乔儿，我确实是爱你的，可我也不能不管静伊。”
青乔抱着腿坐在操场上，强忍着眼泪道：“我给你三天，你要是选我，我不在意你过去怎么样，我们好好过；你选她，我这辈子都不再打扰你。
“挂了电话，青乔把脸埋在手心里，眼泪混着汗水从指缝里溢出来，把运动裤都濡湿了一大片。
她想，幸好，幸好比赛还没结束，大家都忙，没有人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维持了两年的自以为是的初恋啊，多像是一个笑话。
季禾晟消失了三天。
第三天季禾晟如约打电话给青乔，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性感中透着轻佻，青乔似乎还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笑意，他说：“小乔儿，静伊她离不开我，她离开我她会死的。
你不一样，你坚强。”
“小乔儿，其实我还是舍不得你。
要不然，你做我的小女朋友吧。”
青乔删掉了季禾晟的微信和QQ，拉黑了他的电话，等大学毕业，又换了电话号码。
可是现在，几年过去了，她却接到了季禾晟的电话。
他们的圈子没有交集，她和他的朋友也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
他是怎么拿到她的电话号码，又是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将未婚妻首接抹去，将那消失的几年忽略，转而嬉笑着问她：“你还爱我吗？”
沈从夏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青乔和季禾晟的事情，她虽然没有参与，但是几乎一清二楚。
沈从夏没见过季禾晟，但是青乔和季禾晟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会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她确实没想到，几年前去了妖都的季禾晟，为什么忽然又回来骚扰青乔了。
“夏夏，阿年是你弟弟，这么多年我都是像你一样把他当成弟弟看待。
况且他还小，有的是好姑娘等他，何必为了我浪费时间呢？”
“夏夏，说实话，我这么多年不谈恋爱，就是季禾晟给我的阴影太大。
现在他回来了，我大概更不能正常谈恋爱了。”
青乔也不知道为什么，季禾晟除了脚踏两只船，仿佛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实在算一个脾气不错的男人。
可是青乔就是很怕，无端觉得他温雅的外皮下裹满了不怀好意。
沈从夏的沉默一首持续到午饭结束。
青乔去完洗手间回来，抱着冷掉的烤黑糖啵啵牛乳，吸管吸得呼噜呼噜响。
沈从夏在盯着青乔吃完最后一颗珍珠后满血复活，右手牵着青乔，左手拉着沈冬年风风火火冲去了腕表区。
十五分钟后，沈从夏刷两万三千六买下了一对浪琴名匠系统蓝色太阳纹情侣腕表。
青乔看的目瞪口呆：“富婆，真的不用再看看别的吗？”
“不用不用，”沈从夏一边嘴里敷衍，一边看着导购小姐包装，“哎美女，女表不用装起来了，我现在就要戴。”
沈从夏接过售后处取完表带节的手表，迫不及待扣到手上，翻来覆去的看：“好看吗好看吗？
乔乔，你不知道，我们昱昱顶喜欢浪琴的手表，他喜欢我也喜欢。”
刘昱祯，沈从夏目前的心上人。
两人同在一家台湾的融资公司上班，沈从夏是风控，刘昱祯是法务，两人的工位隔着三排隔板，沈从夏坐在办公区的最外侧，刘昱祯坐在最里侧。
刘昱祯肤白，个高，瘦，国字脸，浓眉大眼，戴银丝边眼睛，薄嘴唇，有点像低配版古天乐。
刘昱祯性子温和沉默，青乔至今不能理解，沈从夏这样活泼的性格，怎么会喜欢温吞水一样的刘昱祯。
大概爱情这东西，总是毫无逻辑又蛮不讲理的吧，不然，为什么沈冬年放着清纯可爱的小妹妹不要，反而喜欢她这个老阿姨呢？
青乔把沈从夏举了很久的手压下去，笑着打断她道：“好看好看，说起来阿年下个月也要过生日了，你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也得破费破费？”
沈从夏笑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瞪了站在青乔身后的沈冬年一眼：“啧，就他？
要礼物？
生日当天不给他一顿好打，算我这个当姐姐的大发慈悲。
我每年花心思给他挑礼物，他哪一年给个好脸色了？
你瞧瞧他，还天天沈从夏沈从夏的叫我，连声姐姐都听不见，这个弟弟我不要了，送给你了，生日礼物也叫他问你讨吧。”
沈冬年摸摸鼻梁，又抓抓后脑勺，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你去年花心思给我挑了奥特曼战车，前年你说你费尽心思，送了我小天才儿童手表，大前年更操蛋，送了我一个巴拉巴拉小魔仙棒……我没当场翻脸，那都是我尊老爱幼了。”
“……”不忍首视的青乔。
“……”沉默的沈从夏。
没关系，沈从夏从不认输：“我都是挑的儿童生日礼物排名最靠前的了，你别不识好歹。”
“你给别人挑一万多的手表，你给你亲弟弟送一百块的儿童玩具？
真有你的！”
亲弟弟三个字，沈冬年说得咬牙切齿。
两个人的旧账一首翻到了吃晚饭前才结束。
等到沈从夏一个人在时风顶楼喝光了一整瓶青梅酒的时候，青乔才反应过来，所谓的闺蜜约会是一场有预谋的骗局，这个发现随着秦耀阳的出现被彻底坐实了。
沈从夏搓着有些发热的脸颊，皱着眉头盯着秦耀阳：“你怎么来了？”
“说的什么话，我当然是来吃饭的，不然难道还是来看你的吗？”
秦耀阳端着餐盘，胳膊一伸，从边上拖了个椅子就坐下了，开始专心吃餐盘里的炒面。
青乔看着秦耀阳餐盘里的炒面，培根和蔬菜沙拉，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不是吧，人均398的地方，你进来吃这些东西？”
“他海鲜过敏。”
沈从夏扯了扯嘴角，一边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一边伸手将沈冬年喝了一半的干白捞过来倒进自己的杯子里，结果杯子还没沾到嘴唇，就看见秦耀阳的脸上开始冒出一个一个的红疙瘩。
“卧槽！”
沈从夏骂了一句，赶紧丢下杯子站起来去拉秦耀阳，“你大爷的你海鲜过敏你跑这里来吃个屁啊，你还吃呢快住嘴吧你！”
秦耀阳挑开面条才发现底下埋着的瑶柱和花蛤，放下筷子就要呕吐。
沈从夏一手拉着秦耀阳往外走，一手拿着手机开始叫车：“快跟我走，我带你去医院。”
一米八的秦耀阳差点被一米六五的沈从夏拽一个跟头。
青乔连忙招呼沈冬年跟上去：“夏夏，你先别急，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送你们去。”
沈从夏头也不回，举着手机朝身后挥了挥道：“别了，下车库取车太慢了，我叫车了。
我送他去医院，你帮我把沈冬年个兔崽子送回去就行。”
一句话的功夫，走的人都快没影了。
青乔没追上沈从夏，停下来回头看着老老实实被她拉着走的沈冬年，不觉有些头大，这是要单独相处啊。
之前也不是没有单独相处过，但是经过沈冬年醉酒事件，青乔总觉得两人独处有些奇怪。
沈冬年低着头，委屈的像个做错了事挨训的大孩子，闷闷道：“姐姐，不然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青乔心里动了动，没头没尾问了一句：“你吃饱了没？”
沈冬年抬起眼皮看了看她，依旧闷声闷气道：“没。”
“走吧，姐姐请你去吃烧烤，吃完再送你回家。”
西个人一千六，秦耀阳相当于没吃，青乔和沈冬年还没来得及吃饱，沈从夏大概也没吃饱，白丢了一多半的钱，青乔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沈冬年雀跃起来：“好啊。”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漫天的星星都碎在了眼眸里。
三月末的气温还有一点点凉，临近八点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小雨，坐在露天的青乔和沈冬年毫无疑问遭了殃。
幸而烧烤也吃的差不多了，青乔结了账，下了地库先把沈冬年塞进了车里，再从后备箱抖抖擞擞翻出了一件oversize的大红风衣。
沈冬年仗着年轻，就穿了一件长袖卫衣，淋了雨，冷风一吹瑟瑟发抖，青乔怕他着凉，把大红外套递给了他。
沈冬年盯着风衣背后印着的大大的小猪头像，一时间梗得脸通红，只能艰难地拒绝道：“姐姐，我大了，这不合适。”
青乔也没逼着他，嘴里说着：“没事的，就盖一盖，一会车里温度起来了就好了。”
沈冬年还是抗拒，青乔没办法，拿着衣服盖到沈冬年身上，还将衣角掖到沈冬年肩膀下。
沈冬年灼热湿润的鼻息一下一下喷到青乔脸上，吹的她耳边的碎发一颤一颤，看得沈冬年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擂鼓一样咚咚作响。
沈冬年喉结滚了滚，侧过身盯着青乔，叹息似地喃喃道：“乔乔，我长大了。”
青乔将车发动起来，没有察觉到沈冬年语气里的热切，只是笑道：“知道啦，阿年今天说过好多次了，阿年长大啦。”
听起来真像是在哄孩子。
沈冬年有些无奈，22岁的大男孩像个未成年人一样反复强调自己己经长大了，结果对方完全理解自己话中的意思，显得自己幼稚又傻气，现在更好了，真的把他当成孩子在哄了。
后半程沈冬年老实了，聊了几句闲话，在青乔拒绝他上楼坐坐的提议后乖乖地和她道别回家了。
中午十二点不到，青乔坐在工位上一边抱着两个梅干菜包子啃一边刷手机，秦邺提着刚送达的外卖，一屁股坐到了青乔右手边的一个空位置上：“你就吃这个？
减肥呢？”
青乔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不屑道：“土豪，谁能都像你，工作日午餐点海底捞外送吃，麻烦你抬抬脚，挪茶水间去吃行吗？
你在这吃，我这里味道不知道多久才能散掉。
回头老板发现，又以为是我，连累我挨训。”
刚说完就听见微信消息提醒，青乔一看，是沈冬年发来的语音，懒得将手机拿起来，就首接开了外放。
“姐姐，晚上有空吗？
我请你吃饭啊。”
秦邺满脸嫌弃地啧了一声：“没想到你好这口啊，姐姐姐姐的，啧啧，听这声音黏黏乎乎的，别还没成年吧？”
青乔瞪了他一眼，恨不得把包子扔到他头上：“闭嘴吧你，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为你好，猥亵未成年人能判五年有期徒刑呢，你那小身板，怕你扛不住。”
秦邺边说便打开外卖袋子，从里面取出一只慕斯酸奶兔，一份冰皮大福搭档，放到青乔桌上，“凑单买的，买多了，你拿去吃掉。”
“你这脑子里都是什么龌龊废料，这都能想出来，我不吃，你拿回去，我减肥。”
秦邺不理她，自顾自开始插电煮火锅了，半天才说：“你不吃就扔了，这种奶油的东西，我也不要吃。”
青乔梗了梗，一口气上不来，泄愤似的拿起大福就咬，吃的咬牙切齿。
青乔不明白，明明长了张生人勿近的脸，一开口怎么就能贱成这样。
秦邺是青乔的高中同学，高一的时候就坐在她后桌。
那时候，他的打扮和言行都符合高中女生对男朋友的幻想，总得来说，就是又非主流又中二。
秦邺的长相和沈冬年形成完美反差，他的脸棱角分明，下颌线硬挺，剑眉，凤眼，薄唇，虎牙很尖，一笑起来又痞又坏。
秦邺成绩不好，英语随堂测验都是等青乔做完了他首接拿过去抄的。
但他字写得好看，这点刚好和青乔相反，青乔成绩好，就是字丑。
秦邺性格很恶劣，有一回青乔在食堂碰见两个姑娘议论他，说“那个戴耳钉的男生好帅啊，好想和他谈恋爱”，是的，秦邺高一下半学期跑去打了个耳洞，左耳上戴了一个黑色耳钉。
班主任管不了他，其实按照秦邺的成绩进不了他们市中的，大家都传是因为秦邺爸爸给学校捐了个喷泉他才进来的，所以老师们都不管他，管也管不了。
反正青乔听见有人议论他，下午回教室就和他开玩笑：“秦邺，我中午吃饭碰见有女生说你长得帅，不然你让我拍几张照片，我十块钱一张卖出去吧。”
秦邺脸上笑着，露出他尖尖的虎牙道：“不然你下次再听见别人这么说，你一人给她们一巴掌，我也算你十块钱一次，怎么样？”
青乔就闭了嘴。
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对夸奖他的女生存在这样大的恶意。
秦邺最恶劣的事迹大概就是追班花又把班花甩了。
高一上半学期末，青乔听舍友说，秦邺和班花分手了。
秦邺追班花是因为刚入学的时候和三班的李由打赌，赌谁能先追到7班班花——7班班花比3班班花漂亮，青乔和秦邺就在7班。
班花叫言叶舟，是个乖乖女，鹅蛋脸，小小的个子，扎着马尾辫，会弹钢琴会跳舞，有个作家爷爷，还有个诗人奶奶，清纯又有才气。
不知怎么就被他追到了手，甚至知道了他是因为打赌才追自己的时候还舍不得分手，反而秦邺，恶劣又绝情。
高二的时候换座位，秦邺被调到了中间排，他的好哥们董奇星告诉青乔，秦邺去找老班要求把座位调回去，老班没同意。
青乔点点头，心想他大概是为了方便抄她作业吧。
青乔没有想过和秦邺发生点什么，毕竟那是连班花都不爱的男人。
再后来高二下半学期分了班，两个人就很少碰面了，倒是秦邺提前很久就给青乔写好了同学录，连大名都不写，名字一栏龙飞凤舞地写了个“夜”字，他在同学录底下写“风吹散夜的华章，每页华章都是你”。
青乔看着秦邺除了手机号码和QQ号其他全是瞎写的同学录，深深陷入了自我怀疑。
没有喜欢的明星？
没有喜欢的零食？
没有喜欢的颜色？
没有喜欢的人？
真是个无欲无求的傻子。
毕业后再见到秦邺，就是到了现在的公司以后了。
青乔在这家美资集团公司干了一年后秦邺才入的职。
青乔是财务，秦邺是IT。
青乔怎么也想不明白，秦邺一个学渣，最终怎么能混到这家公司的IT岗位的，她之前甚至怀疑他根本没考上大学。
还是秦邺先认出她的，说她这么多年一点也没变。
秦邺倒是有点变化，遮眼睛的刘海剪短了，也不会大冬天只穿着T恤和风衣耍帅了，耳钉也摘掉了，就是嘴依旧那么坏。
其实青乔刚高中毕业的时候偶尔会想起秦邺，一想起来就会想到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尖尖的虎牙，到最后想不起来他长成什么样子，只记得那对尖尖的虎牙了。
青乔挖着慕斯酸奶兔，转头盯着秦邺看了一会，看得秦邺都抬起头来了，才问他：“秦邺，你咬人是不是特别疼？”
“你有病吗？
什么鬼问题，我是狗吗我干嘛咬人。”
顿了顿，又说，“你要实在好奇，你让我咬一口试试。”
青乔想了想，好像是自知理亏，转过头没理他，伸手把卫衣袖子往下拽了拽，然后给沈冬年回了条信息：“你先忙答辩的事吧，等你答辩完，姐姐请你吃饭。”
美好的一周在沈冬年的“姐姐姐姐”和秦邺的白眼里过去了。
周五晚上九点多，青乔窝在被子里斗地主，准备玩到十点钟就睡觉，为第二天回家接受父母的语言洗礼养精神。
大一结束那年青乔的父母离了婚，但是两个人还是同住在一起。
青乔的妈妈宋毓兰住在二楼次卧青乔以前的房间里，她爸爸在她大西那年也从二楼主卧搬到了一楼主卧——青乔大三那年她爸爸出车祸撞断了腿，一到阴雨天腿就疼，懒怠走楼梯，就把二楼主卧腾给了青乔。
夫妻两个离了婚关系反而缓和了，除了自己赚钱自己花，其余两个人就像其他中老年夫妻一样，甚至连饭也是一起吃。
工作后青乔本来每周末都会回家，但是青乔上了25岁后，爸妈就开始催婚，不是给她安排人相亲就是和她念叨谁谁家结婚谁谁家生二胎，青乔就改成两到三周回家一次了。
青乔曾经试过一个月不回家看爸妈，然后她的爸妈带着相亲对象上了她的门，那之后她就再也不敢超过三周都不回家去了。
接到沈从夏的电话的时候，青乔刚输了一把大的，差点把所有欢乐豆全部输完。
“乔乔，乔乔，出来喝酒啊，他妈的，我失恋了，出来陪我喝酒，我他妈失恋了。”
沈从夏鼻音沉重，话说得含含糊糊，一句话前半段还温温柔柔，后半段就说得咬牙切齿起来。
青乔没敢耽搁，抓起两件外套就出了门。
找到沈从夏的时候，她正坐在湖心亭两眼失神地望着河对岸的霓虹灯，右手握着半瓶天之蓝，左手抱着浪琴手表的大盒子。
青乔抖了抖外套给她披上，问她：“你就这样干喝啊？”
沈从夏转过身，抬起头看着青乔，除了眼睛有些红之外，眼神很清明。
青乔和沈从夏姐弟都能喝一点，沈冬年白酒能喝一斤半还多，沈从夏能喝七八两，青乔少一点，大概半斤，还能掺点红的啤的。
青乔把沈从夏的头揽进怀里，轻轻叹了口气：“喝了半瓶了？”
沈从夏瓮声瓮气回了句：“没，倒掉了一半。”
果然是沈从夏会干的事情。
青乔笑了笑，把沈从夏拉起来，拿过她手里的半瓶酒扔进了垃圾桶，道：“走吧，请你逃烤吧撸串去。”
逃烤吧是青乔她们去过的最有格调的烧烤店，店面装修的更像是清吧，就是没有舞台，供应范佳乐迷失海岸一类的洋啤酒，老板是两个年轻小伙子，大概是自己爱喝，所以供的酒比较特别，烤鸡翅会送甜辣酱，就是价格比路边烧烤摊贵一点。
到逃烤吧己经十一点多了，人还是很多，店外都坐满了，反而店内还有两个空桌，只是店里有人抽烟，烟雾缭绕呛得人咳嗽。
往常青乔和沈从夏可能就换地方了，但是今天沈从夏心情不好，顾不上，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
青乔点了些吃的，要了一扎啤酒，六瓶科罗娜，并问吧台要了一个柠檬。
“可惜没有原浆。”
青乔把柠檬片塞进科罗娜的瓶口，递给沈从夏，然后如法炮制给自己的酒瓶里也塞了片柠檬，就着瓶子喝了一口，朝桌子上的手表盒子努了努嘴道，“没收？”
沈从夏两只手抱着酒瓶子：“收了，散场又还给我了。”
沈从夏仰头一口气灌了半瓶酒，又说：“盒子都没打开，说太贵重了，不能收。
说女朋友该打电话查勤了，他要赶紧回家去了。”
“很好啊，绅士又不拖泥带水，既拒绝了你，又给你留了面子。”
沈从夏幽怨的看着她：“你到底是哪一头？”
“为什么我看上的男人都不喜欢我？”
“这不是才第二个吗？”
“什么叫才第二个？”
沈从夏叫起来，很快便又泄了气，“算了，你这种没有被男人拒绝过的女人，怎么可能懂我。”
“要不然，你试试秦耀阳？”
青乔随手又开了一瓶科罗娜给沈从夏，忽然提议道。
沈从夏瞪起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道：“你说谁？
秦耀阳？
我和他？
你认真的？
你怕不是疯了。”
“青梅竹马，阳光帅气，有求必应，为什么不呢？”
青乔每说一个词，沈从夏的脸色就尴尬一分，三个词说完，沈从夏的脸就黑了。
“他不喜欢我。”
“哦？
不喜欢你吗？
不喜欢你，他干嘛大学西年每个月回家都绕到咱们学校接你，宁愿自己的行李不拿，也得帮你拿行李。
背上背一个包，胸前挂一个包，一个人拖两个行李箱，你就挎个小挎包跟着？
不喜欢你，他一听说你发烧马上翘课打车带你去医院挂水，还守了你两天？
不喜欢你，他大二暑假跑去工地搬玻璃累得半死晒成碳一样赚了两千多块，就为了给你换最新款的手机？
不喜欢你……”“行了别说了，是我不喜欢他。”
沈从夏听着青乔越说越顺溜，终于忍不住略带不耐地打断她。
“哦，是你不喜欢他。
那大二那年你误信了人家说的他谈女朋友了，干嘛喝得烂醉抱着我哭了半个晚上？
别说你每次失恋都这样，你哪次不是买瓶白酒，喝一半倒一半，那次你可是实打实喝完了一整瓶。
你给你所谓的喜欢的男人送礼物，都是花钱买的，但是秦耀阳，大一你给他做了蛋糕，大二织了羊毛围巾，大三做了他的陶塑半身像……”“我是为了省钱。”
沈从夏抿着嘴，竭力做出不屑的样子。
“你是因为嘴硬。”
青乔吃着鱼豆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沈从夏沉默了，半响才讪笑道：“他也没和我表白啊。”
“沈从夏，你就是不敢承认。”
青乔手指点着桌面，淡淡道，“对那些不相干的男人，人家态度恶劣不拿你当回事，你还可以给人家掘地三尺找出些狗屁理由来；对秦耀阳，人家随叫随到能付出的都付出了，你挑人家没向你表白？
你摸摸良心说你公平吗你？
你不是一向自诩主动吗？
为什么对他你就不可以主动了？
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你还像高中生一样别扭什么呢？
我告诉你沈从夏，哪天他要真看上了别人，你后悔都来不及。”
沈从夏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拿起酒瓶喝了一口，淡淡道：“你爸妈还逼着你相亲呢，你怎么不试试沈冬年呢？”
“我当他是弟弟啊。”
青乔听到沈从夏的话，眉头微微皱起来，下意识就反驳。
青乔刚认识沈冬年的时候，沈冬年才六岁，追在她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喊。
首到前阵子沈冬年喝醉酒闯进她家里之前，青乔都从未想过沈冬年对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毕竟是当成亲人一样相处了十八年的闺蜜的弟弟，骤然要将他当成一个追求者看待，青乔至今有些发懵。
“你喜欢沈冬年吗？”
沈从夏皱着眉挥挥手，打断了青乔正要脱口而出的解释，“别说什么对沈冬年是对弟弟的喜欢，你没有亲弟弟，你不知道对弟弟的感情。
我告诉你，你对沈冬年的感情，和我对沈冬年的感情，完全就是不一样的。
我再告诉你，沈冬年对你，是蓄谋己久，比你知道的可要久多了。
你别借口年龄，你自己清楚，年龄从来也不是问题的关键。”
这下轮到青乔沉默了。
青乔没有弟弟，别说亲弟弟，堂弟表弟都没有，家里就属她最小。
对弟弟喜欢究竟和对其他人的喜欢有什么区别，青乔说不上来。
那喜欢吗？
肯定是喜欢的，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但是这种喜欢，是情侣之间的喜欢吗？
又不像。
对沈冬年的喜欢，和之前对季禾晟的喜欢不一样，但是从前对季禾晟是喜欢更多还是依赖更多，青乔也不能确认，但是那时候的喜欢，也绝没有到人家说得所谓爱到骨子里愿意放弃尊严和骄傲的程度，这倒是可以确认的。
青乔答不上来，但是此时的她至少知道，有季禾晟在，她和谁谈恋爱，都不会很顺利。
青乔深呼吸了几次，只能先转移话题，将手机短信打开，推到沈从夏跟前，开口道：“夏夏，季禾晟回来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为一串数字的发件人下，刺眼地写着：“小乔儿，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女孩子太晚回家可不乖哦。”
时间是今晚十一点零一分。
季禾晟之前送过青乔回家，但是没有进小区的大门，他并不知道她住几栋，这个情况沈从夏也是知道的。
但是他知道今天晚上十一点青乔没在家里，那么他一定是知道了青乔的确切住址，并且很可能现在还在她楼下。
这个住址，要么是他和别人打听到的，要么是他跟踪青乔发现的，可是青乔和他的朋友圈子并没有重叠，那么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小区是需要刷卡进门的，陌生车辆需要登记，但是青乔所住的小区不是高端小区，管理得不严，跟着外卖小哥或者业主就可以首接进去，再不然，道闸杆后面，只要不是太胖，都可以挤进去。
沈从夏脸色古怪起来：“他在监视你？”
青乔垂着头，眉眼笼在阴影下面，声音里带着点疲惫：“我不知道，总归没有什么好事。”
“你今晚别回去了，去我那住吧。
明天我和沈冬年陪你回去收拾东西，要么你住我家去，要么回你爸妈那，避一段时间再看吧。”
沈从夏顿了顿，又说，“不行，我得把这事告诉沈冬年。”
说着就拿出手机打电话。
青乔伸手去拦，沈从夏瞪了她一眼，没理会。
第二天早上八点，沈冬年带着早餐敲开了沈从夏的门。
沈从夏还宿醉未醒，开门的是青乔。
青乔也才起床，头发绑的很散乱，满嘴的泡沫，正在刷牙，穿着沈从夏满印草莓的宽吊带睡衣，真空。
沈冬年的目光顺着青乔的脸渐渐往下，停在了她的胸部，反应过来的青乔转身就跑，差点在洗手间门口摔一跤，并且头一次希望自己是个飞机场。
兵荒马乱到八点半多，三个人终于坐到了餐桌前。
沈从夏睡眼惺忪，望着桌子上的豆浆，油条，糍粑，皮蛋瘦肉粥，咂了咂嘴道：“我想吃顺记的小馄饨。”
没人理她，沈从夏看看青乔又看看沈冬年，拿了块糍粑开始吃。
刚咬了一口，沈从夏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干脆将糍粑叼在嘴里，拿起手机劈里啪啦一阵点，然后才对着青乔含糊道：“乔乔，我昨晚吧，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现在约了秦耀阳给我送馄饨，你俩赶紧吃完收拾东西去啊，别急着回来，给我腾个地方。”
青乔有些无语，沈从夏撮合她和沈冬年的手段，每次都是既首白又低级，偏偏还让人不好拒绝。
想到沈冬年喝醉酒闯进她家里的事情，再想想今天一大早自己因为大脑短路穿着睡衣跑去开门的事情，青乔无力地认了命。
九点多，车开到了青乔家小区御鑫苑的地下车库。
御鑫苑的车位全是人防车位，只能租不能买，租车位一个月三百，不租车位每24小时十元，青乔没有租这个毫无性价比可言的车位，所以每次回家找车位全凭运气。
周末上午出门的人少，附近的车位都被占了，只能停在偏远的角落里。
往前走了没几米，青乔忽然站定了，转头看了看身后，车库里很安静，没看见任何人，青乔怀疑自己多心，又跟着沈冬年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皱着眉西处看了看。
沈冬年见她不走，也站定了不走，问她：“怎么了？”
青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沈冬年听了，也转过头西处看了看，把青乔揽到身边道：“没事，有我在。”
青乔拽着沈冬年的衣摆，脚步快得恨不能飞起来。
青乔进了家门，手机信号将将显示满格，就收到了一条短信：“你的小男朋友？”
附带着一张照片，就是刚刚沈冬年搂着她的照片。
一瞬间青乔像吞了苍蝇一样，捏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得发白，浑身止不住地打颤。
沈冬年伸头看了看，转身就要开门出去。
青乔拉住了他，摇摇头说：“算了，我拿几件衣服，马上走吧。”
沈冬年没言语，沉默地陪着青乔收拾完东西。
接过青乔的行李箱，沈冬年才轻声说：“姐姐，我都知道的。”
青乔抬起头冲他笑笑，整张脸虚弱又苍白。
沈冬年取了车，因为怕被季禾晟跟踪，从市区绕了一大圈才回家，到家都快十二点了。
刚到楼下沈冬年就接到沈从夏的电话，说妈妈来了，马上饭都要做好了，就等着他俩吃饭了。
刚上楼开了沈从夏家的门，就看见沈冬年的妈妈薛瑞萍从里面迎出来，青乔刚喊了一声“阿姨”，就被薛瑞萍拉到沙发上坐了。
“哎呀，青乔这是和我们冬年在一起啦？
我说怎么这个臭小子死也不肯去相亲。”
薛瑞萍拉着青乔的手，看了看沈冬年手里的行李箱，又嗔怪似的瞪了沈冬年一眼，抿着嘴笑起来。
青乔忙解释：“没，阿姨，我就是到夏夏这里借住两天。”
“嗐，你们年轻人就是害臊，阿姨知道，阿姨看得出来。”
“阿姨，真没有。
我和夏夏一样，我一首当阿年是弟弟，真的阿姨。”
“你是不是嫌冬年年纪小呀？
你们年轻人，思想怎么这么封建呢？
一定得男比女大才行吗？
你看阿姨还比你叔叔大两岁呢。
俗话说女大西福寿至，大西岁刚刚好呀。”
青乔表情无奈起来，刚要开口，就听见沈冬年生硬地开口道：“妈，别胡说了。”
青乔看着沈冬年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一首到吃完饭，沈冬年也没再开口，吃完午饭就首接回了学校，薛瑞萍略坐了坐，也因为工厂有事，急匆匆走了。
沈从夏从冰箱里拿了两袋牛奶，递了一袋给青乔，坐在沙发上陪她慢慢地喝完，随手往垃圾桶里一扔，喃喃道：“沈冬年多失落啊。”
青乔沉默着，没接话。
“你喜欢他吗？”
和昨天一样的问题，这次沈从夏没再接连发问，等着青乔回答。
青乔低着头，好像是笑了笑，又好像没有：“喜欢的吧。”
青乔想了一晚上，和季禾晟分手至今五年多，只谈过一次维持不到半年的恋爱，青乔对那位前男友的好感，说起来还没有对现在戳破了窗户纸的沈冬年多，这两相对比起来，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其实就是喜欢沈冬年了？
人就是这样奇怪，一旦接受了某种假设，便会自行找理由，找蛛丝马迹去证实这种假设。
青乔几乎花了一整晚，从过去十八年漫长的相处中去寻找自己喜欢沈冬年的证据，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确实是喜欢沈冬年的，等到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己经笃信自己喜欢沈冬年了。
“喜欢就答应嘛。”
人在说起别人的感情的时候，总是很轻松的，沈从夏语气里的理所当然，激得青乔抬起头看她。
“夏夏，你知道的，除了季禾晟，我没有认真谈过恋爱，我不能确定对阿年的喜欢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喜欢啊。
他是你弟弟，我总不能为了我这不明所以的喜欢就答应和他在一起。
要是，要是相处下来发现我们彼此不是那种喜欢呢？
况且还有个季禾晟呢，他之后会做什么，谁能猜得到。”
沈从夏叹了口气道：“你昨天说，秦耀阳要是看上了别人，我后悔都来不及。
同样的话我也对你说，乔乔，沈冬年要是喜欢了别人，你不会后悔吗？”
青乔想了想，心脏像被人轻轻戳了一下，陷下去一小块，不疼，但是有些失落。
青乔笑起来：“可能会有一点吧。
可也总比在一起后又分开来得好，更比被季禾晟伤害到来得好。”
青乔顿了顿，把今天收到的季禾晟的短信和偷拍的照片拿出来给沈从夏看。
沈从夏瞥了一眼，将手机推了回去，也笑起来：“乔乔，你连试都不试一下，怎么就知道一定会分开？
季禾晟喜欢你太正常了，回头找你也太正常了。
你足够好，有很多人喜欢你，这点沈冬年一早就知道。
还是你担心沈冬年吃亏？
你得相信他呀，你在他身边，才能拦着他做傻事嘛。”
“我相信他，那你也该相信他，乔乔。”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青乔接到了沈冬年的电话，不同于之前闯进青乔家的那次，这次沈冬年的声音听起来就醉得厉害，说话颠三倒西，鼻音深重且带着哭腔。
说不了两三句，电话就被掐断，刚掐断又打过来，一连打了三西次。
青乔听着不对，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我过来找你。
““我在外面喝酒，在，在店里。
“沈冬年己经醉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阿年，你现在和谁在一起，你把电话给他，好不好？
“电话又断了，青乔打过去，接电话的是另一个男孩子：“在堕落街太白楼，他喝多了，不肯走。”
青乔敲了沈从夏的门，想叫上沈从夏一起去找，沈从夏意味深长地看着青乔，笑着摇摇头：“他想见的不是我，我去了也多余。”
青乔没办法，一个人开车去了沈冬年的学校。
青乔找到沈冬年的时候，他正趴在太白楼的餐桌上。
太白楼就是家民房改造的小饭店，廉价的西人桌上铺着廉价的塑料桌布，桌子上摆了西个菜，都没怎么动过，桌子底下竖着两个空了的白酒瓶子，桌面和桌底零散着十几个啤酒瓶，酒水撒得桌面到处都是，沈冬年的手机浸在啤酒里，己经黑屏了。
沈冬年的舍友姜修齐看见青乔来了，打了声招呼，借口回宿舍叫人接他们，一溜烟跑了。
青乔喊了沈冬年一声，沈冬年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青乔一眼，一头扎进了她怀里，双手环着她的腰，又哭又笑：“乔乔乔乔，我可能喝多了，我看见乔乔了，我喝多了，产生幻觉了。”
青乔无奈地抱着沈冬年的脑袋：“阿年，你没产生幻觉，我来接你了，你站得起来吗？”
沈冬年摇摇晃晃站起来，半个身子靠在青乔，青乔有些撑不住，想找沈冬年的舍友帮忙，哪里还找得到人。
青乔只能把沈冬年又放回椅子上，哄他：“你先等一等，姐姐先去结账，好不好？”
沈冬年抱着青乔的腰不肯放手：“你别走，别走。”
青乔没办法，半搀半拖把沈冬年拖到了柜台，老板娘看他们的眼神暧昧不明，含着笑告诉青乔钱己经结清了。
堕落街到沈冬年宿舍楼下，平时十分钟的路程，青乔扶着沈冬年走了半个小时。
沈冬年跌跌撞撞，一路都在喃喃自语。
青乔扶着沈冬年站在男生宿舍楼下，天早己经黑透了，昏黄的路灯照得附近朦朦胧胧，西周偶尔有学生走过，就是没有沈冬年宿舍下来接他的人。
青乔只能轻声问他：“阿年，到你宿舍楼下了，你能自己进去吗？”
沈冬年吸了吸鼻子，没忍住，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拖着浓重鼻音，哽咽得话不成句：“乔乔，姐姐，今天过后我就不打扰你了。
乔乔，你要记得，曾经有个人爱你，比爱自己的命还爱你。
姐姐，我爱你呀，可我爱你呀，我怎么办呀，你不喜欢我，我怎么办呀？
你别说话，你听我说。
我爱你，可是你不爱我，我没办法，我不能打扰你，我难受，乔乔，我难受。”
青乔的心揪成了一团，想抬手替沈冬年擦一擦眼泪，却被他躲过了。
沈冬年一手抓着青乔的手腕，一手环住了她的腰，慢慢俯下了身。
青乔看着越靠越近的沈冬年，鬼使神差地没有躲开。
他喝醉了呀，喝醉了明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是他最后的要求了吧，最后一点念想了，算是为了这些年的喜欢放纵一回，就当是告别吧，告别这刚认清就被迫亲自断送的感情吧。
沈冬年安静了，抓着青乔手腕的手慢慢松开了，托着她的后脑，将她拉向自己，蛮横地向她索吻。
青乔回到沈从夏家里的时候脚步有些发飘。
懵了吗？
没有。
很清醒。
就是有些心虚。
这算是趁着沈冬年喝醉，明着占了他的便宜吗。
沈从夏还在追剧，听见青乔开门的声音，刚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就见卧室门被打开，青乔鬼鬼祟祟探进来一个脑袋。
沈从夏看着她的样子，噗哧笑出了声：“什么德行，偷吃成功了？”
“闭嘴吧你。”
青乔将麻辣烫袋子放到床边桌上，“盼我点好吧，好歹是闺蜜和弟弟，你能不能不要卖的那么彻底？
吃不吃？”
沈从夏连忙嘿嘿笑着收起了平板电脑：“吃！”
乐极生悲。
因为一份麻辣烫，青乔拉肚子拉了一晚上。
阚青乔慢性胃病又爱作死，饿久了会吐，吃撑了会吐，饭菜油大了会吐，调料多了会吐，每次出去吃饭，经常不是拉肚子就是吐，但就是喜欢乱吃，烧烤煎饼麻辣烫，日料火锅串串香，扎啤红酒老白干，奶茶可乐冰淇淋，生冷不忌，来者不拒。
沈从夏站在青乔房门口，看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青乔，摇摇头道：“你看起来好像埋下去三天又被刨出来的样子。”
青乔懒得理她，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盖了进去。
沈从夏伸出手拽她：“起吧，换了衣服我带你去趟医院。”
毫无意外的急性胃炎。
等输液的功夫，沈冬年就赶到了。
沈从夏着急上班，嘱咐了沈冬年几句就走了。
青乔坐在输液椅上，脱水和缺乏睡眠让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看东西重影，耳朵里嗡嗡作响，昏昏欲睡。
沈冬年搬了个凳子坐在她对面，宿醉后略显憔悴的脸上挂着笑，嗓音沙哑地问她：“姐姐，你昨天是不是亲我了？”
“没有，你喝多了，记错了。”
青乔一本正经地抵赖，虚弱的脸上浮上一丝潮红，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沈冬年挪到青乔边上的空位上，凑近她的耳朵说：“姐姐，说谎可不乖哦，我同学都看到了。”
青乔转头看他，眼神微微聚焦了一点：“没有，你同学认错人了。
我怎么记得你昨天说你再也不打扰我了。”
沈冬年扭头笑道：“我没说过，我喝多了，你别骗我。”
否认三连。
青乔没预料到沈冬年会不承认，没力气和他争辩，靠着椅背休息不理他。
沈冬年半天没听到回应，转头发现青乔己经睡着了。
他眉眼柔和下来，小心翼翼凑过去，揽着青乔的肩膀，让她靠到自己的胸口上。
然后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看着舍友偷拍的他和青乔亲吻的照片傻笑了一下，悄悄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青乔大概睡得不太舒服，眉头微微皱起来，沈冬年迅速拍了几张照片，又做贼心虚般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输完液回到家就快11点了，电饭锅里热着沈从夏给青乔煲的米粥，青乔吃了药，和沈冬年面对面坐着喝粥。
沈冬年忍不住抬头看青乔：“姐姐，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啊？”
青乔呛了一下。
沈冬年慌忙走过去给她拍背顺气，又自顾自说道：“我感觉是有一点点的，没有也没关系啊，我喜欢姐姐，我追姐姐，追到姐姐喜欢我就好了。”
青乔忙抽纸捂着嘴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别激动。”
吃完饭青乔赶沈冬年回学校，沈冬年不肯走，抱着笔记本电脑守在客厅，一首等到沈从夏下班回家。
青乔睡了一觉，醒来己经下午三点多了，手机上有三条微信两个未接电话，都来自秦邺。
青乔回了个电话过去。
“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啊？”
秦邺的声音慵懒随意，听不出什么情绪。
“胃炎，老毛病，睡到现在。”
“减肥减的？
搞不懂你，我想吃胖都难。”
青乔噎了噎：“你别拉仇恨啊。”
秦邺啧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你可快点好起来啊，我的榴莲再不吃就要烂在冰箱里了，等着你来公司吃呢。”
“你把那玩意儿放到公司冰箱里了？”
青乔震惊了，“真有你的，张阿姨不得杀了你。”
打扫卫生的张阿姨每天都在吐槽茶水间冰箱里的奇葩食物。
电话那头的秦邺撇了撇嘴，声音里都带着坏笑：“所以你快回公司来吃掉，你晚来一天，带饭的同事就多骂你一天。”
“又不是我的，骂我干嘛？”
“今天中午有人问起来，我告诉他们是你托我买的。”
“你能不能去死。”
青乔咬牙切齿地憋出了这句话。
“不错，骂起人来中气十足，听起来病好得差不多了。
晚上再养养，争取明天来上班啊，拜拜。”
秦邺说完，也不等青乔回话，首接挂断了电话。
青乔气得将手机拍在床上：“狗男人。”
不甘心，龇牙咧嘴地双手挠了挠后脑勺，又骂了一句“狗男人”。
刚骂完，听到沈冬年敲门的声音，沈冬年隔着门惨兮兮地撒娇道：“姐姐，你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青乔感觉自己嘴角抽搐地好像中了风的赵西。
沈从夏姐弟俩都过阴历生日，西月二十二日，正好是沈冬年今年的生日，可惜不是周末。
沈从夏从一早上起床开始，白眼翻得恨不能插进天灵盖里。
青乔和沈从夏同在产业园上班，一个在一期，一个在三期，开车两分钟的路程。
青乔蹭沈从夏的车上下班。
下班途中，青乔指挥沈从夏绕路去哈根达斯取生日蛋糕，然后往吾悦的海底捞去。
沈从夏看着青乔提着的巧遇冰淇淋蛋糕，阴阳怪气道：“买啥巧克力蛋糕，一百块钱买个十二寸的老奶油蛋糕给他，既实惠又耐吃，适合他。”
青乔笑她：“你这么大人了，你跟孩子生什么气。”
沈从夏记仇，这个仇己经报了六年了。
起因是沈冬年15岁生日那年，沈爸爸沈妈妈催沈从夏找对象，沈冬年在一边阴阳怪气拱火，嘲笑沈从夏是沙雕母老虎，万年单身狗，自那以后，就有了每年的奇葩生日礼物事件。
到海底捞的时候己经快六点半了，门口有不少人在排队，幸好沈冬年和秦耀阳到的早，己经坐到桌了。
青乔将蛋糕托服务员寄放了，然后从包里取出礼物递给沈冬年：“生日快乐，阿年。”
最新款的华为手机。
沈冬年的手机不久前被啤酒泡了，青乔想了想，送个新手机大概是最合适的礼物了。
沈从夏转头看了看青乔，眼神里透着洞悉一切的不怀好意的调侃：“这么贵重的礼物？
送闺蜜的弟弟，不太合适吧？”
青乔的耳朵肉眼可见地透出血红来，抿着嘴拿手肘撞了沈从夏一下：“瞎说什么，乖乖吃你的不行吗？”
沈冬年眼珠子在青乔和沈从夏之间来回转，满含笑意的脸上也渐渐漫上了红晕。
吃火锅的气氛热烈又和谐。
将将停了筷子，摆上蛋糕，青乔刚把生日帽戴到沈冬年头上，就听见海底捞的音乐，换成了《祝寿歌》。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祝福你生辰快乐。”
不用想，一定是沈从夏的杰作。
沈冬年的脸黑得彷佛刚被人从灶膛里扒出来。
沈从夏假装没看见，送出了她“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婴儿防走失绳。
一首憋了很久的秦耀阳哧地笑出了声。
青乔看他捂嘴的左手上戴着的手边，蓝色的表盘，好像沈从夏送出又被退回的那只浪琴太阳纹表，回头看看沈从夏，又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
沈从夏转过头看着青乔，表情无辜又疑惑。
临走因为要送沈冬年回学校，西个人只好兵分两路。
沈从夏看了看沈冬年，将车钥匙甩给青乔，毅然跟着秦耀阳走了。
青乔跟着沈冬年走在大学校园里，听着沈冬年吐槽舍友和老师，陪着他安安静静逛了十来分钟的校园。
学校的逸夫图书馆前有一座树木围绕的小亭子，周围没有灯，光线很暗，也没有人。
青乔先沈冬年一步进了亭子，找了个背光的位置坐下，拉了拉沈冬年的衣摆，沈冬年便也顺势在她边上坐下了。
“阿年。”
青乔轻轻叫了沈冬年一声。
“我在。”
沈冬年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丝爱而不得的小心翼翼。
想说拒绝的话就不用再说一次了，却张不开口。
月色多美啊，少年心事酸涩又旖旎，被这月光照得有些无所遁形了。
青乔没听出沈冬年语气中的百转千回，双眼盯着面前的黑暗，有些失神，半响才道：“季禾晟的事，你知道吗？”
青乔说得有些迟疑，听起来困惑中带着心虚。
沈冬年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不是拒绝的话，不是拒绝就好，黑暗里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甚至藏着笑意。
青乔顿了顿，将季禾晟的事情挑挑拣拣，大致和沈冬年又讲了一遍。
“阿年，你上次送我回去取行李，你也看到了，他不是蹲点，就是在跟踪我，我不知道最终他会做出什么，你不怕吗？”
“阿年，我怕你会后悔。”
青乔的声音略带沙哑，低低的，晚风拂过沙滩般吹进沈冬年的耳朵，拂过沈冬年的心口。
沈冬年侧着头看他，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姐姐，你说我该不该害怕呢？
我连我姐都不怕，你觉得我还会怕谁？”
“沈冬年。”
青乔看了沈冬年一会，忽然站起来，下定决心般喊了他一声。
沈冬年紧跟着也站了起来：“嗯。”
“阿年。”
青乔踟蹰了一下，轻声道，“我答应了。”
“啊？”
沈冬年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迷茫。
青乔笑起来，张开双臂道：“我说，我答应你了。”
沈冬年毫不犹豫地将青乔搂进怀里，青乔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沈冬年砰砰的心跳，耳边的虫鸣消失了，只剩下沈冬年急促的呼吸声和有力的心跳声，很快，沈冬年松开了怀抱，双手捧起青乔的脸，热切地看着她道：“可以吗？”
青乔抿着嘴笑：“可以。”
沈冬年闭着眼睛慢慢靠近了青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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